他停住话,自袖中取出两封huáng绢,一一展开来,“这是林某出京前,皇上亲笔写就,专为防辽王染指贵部事务。皇上曾jiāo代林某,如辽东有异动,则将此书速传与辽东守将,令其接旨后出兵讨女真三部。据我所知,头领今次带出的是一部分jīng锐之师,留在白山黑水间的却又有在座诸位家小亲眷,这一仗打下来,结果如何不消我再细说,反倒是平白làng费了贵部大好儿郎,等到战后再回辽东,女真各部实力就不是今日这番局面了。”
“反观另一封手书,则如我早前所说,增开三处马市,皆在叶赫部管辖地域;加封头领为海西郡王,得享朝廷封邑;另每年岁贡减免三成,这一点却是只给予叶赫部的殊荣。”
阿鲁保一时狐疑,待看过那两封“圣旨”,众人群qíng再度激奋,只为这么多年下来,女真接大胤皇帝圣旨无数,这群贵族头目个个都对皇帝笔迹熟悉,一看之下简直再真不过,却是万万想不到,眼前的权珰正有一手以假乱真的绝活。
容与这么做固然事从权益,其实如果真要直面女真人,这场仗也未必会输,毕竟沈徽此战带有三十万兵力,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一分险都不敢冒——明英宗号称五十万大军,不也照样折在土木堡为也先生擒,何况女真人也算得上是骁勇善战。
且更有那么多大胤将士,亦是人人有家有亲眷,人命,并非蝼蚁。
既然万里江山如画,就不该处处沾染鲜血,无量头颅无量xing命,还是该尽力让他们在安稳处平静生息。
对逐利逐权的人因势利导,他有信心开出的条件足够优渥,至于今后女真各部分而治之,则是待叶赫部骄傲自满后,再行从中慢慢分化。
果然阿鲁保与众将低语言一番,仰面笑道,“大胤皇帝运筹帷幄,早已将辽王算计掌控,我又何必非趟这趟浑水,既如此,咱们退兵就是。只是这道圣旨嘛,”他狞笑了一下,当即撕了那不利于自己的一封,将另一封完好揣入袖中,“待我返回辽东,亲手奉给辽东总兵就是。”
听这话的意思自是还要保存实力,并不打算立即投诚调转枪口对付辽王,这个结果可以想见,本来阿鲁保这回行军速度就不算快,所谓增援辽藩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说到底还是各自肚肠。
容与正好也不大信得过他,便即颔首说好,“多谢头领深明大义。”说着起手举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众人轰然叫好,亦都gān了杯中酒,气氛热烈得好似置身一场誓师大会。
然而待阿鲁保放下酒杯,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却在年轻权珰隽秀的脸上转了两转,“为表诚意,厂公大人也该和咱们一道,返回辽东去吧。”
第112章 戴罪
果然还是遇上了这样的局面,若是能掳了他去,女真人手上无疑会多一分筹码。
容与不敢松懈,打叠jīng神含笑拱手,“头领好意,林某心领了。待前线诸事毕,皇上班师回朝,林某定当请旨亲赴辽东,与诸君共贺今日之谊。”
阿鲁保哼笑一声,连连摇头,“厂公光说漂亮话儿可不行,我大军不远千里出动,岂能就这样空手而回?厂公是贵人,咱们就该用上宾之礼招待才是啊。”
他脸上泛起yīn鸷的笑,“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厂公孤身到此,理当客随主便。”
容与点了点头,转过话锋,“不错,敢问头领因何判断,林某是孤身前来?”
阿鲁保抚掌笑看他,“不错,早就听闻厂公麾下卧虎藏龙,我一直很想见识一下。”
容与迎着他的目光一笑,“帐中都是头领心腹,也是叶赫部素有战功之人,能与诸君一会林某很是荣幸,只是外头qiáng将虽多,却也未必个个都得用,不如就请头领现在召个亲兵来试试看。”
阿鲁保双眼jīng光乍现,当即拍掌三下,结果半晌过去却是无人进得大帐。
众人开始面面相觑,阿鲁保脸色yīn沉下来。容与只作不察,曲指在唇边打了个轻哨,只听帐外登时传来一阵延绵不绝的啸声,起初尚显平缓,渐渐地啸音直冲云霄,宛如飞龙御天经久不绝。而那啸声中又夹杂着马嘶人沸,旌旗摇动,由远及近仿佛正有千军万马正飞奔而至,直听得帐内的女真人露出讶然,和一点掩饰不住的惧意。
此时再看那端然稳坐的提督太监,却仍是一派举重若轻,神态淡然闲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