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容与的邀约,女真人欣然接受,大军停止前进,驻扎在赤城以东三十里处,只为等候他的三日之约。
容与一行接连长途奔袭,除却必要的歇息换马,几乎昼夜不停。三日之后,早已是人困马乏,却架不住jīng神兀自亢奋。
因女真人提出要单独会面,容与满足其要求只身前往,不过到底不敢托大,他将随扈的西厂番子安置在周遭隐秘处,说好以哨声为暗号,布置妥当才迈入了阿鲁保的大营。
虽风尘仆仆,那一身银白色曳撒依然光华四溢,云肩上袖有张牙舞爪的蟒纹,织金熠熠生辉。当大胤年轻的权珰越步进来时,倒是令久不踏足中原的女真头领眼前倏然一亮。
阿鲁保眯着双目,暗暗打量,眼前的人已非少年,确有介乎于少年的jīng致和成年男子的劲锐持重。润泽清朗的眉目,隽秀清削的下颌,修正端雅的姿态,俱都融汇于一人身上,再于动静之间,牵扯出一段优雅从容的风仪,一股凛然无畏的肃穆与正气,直让人不敢小觑。
容与也在打量眼前尚不能说是敌是友的女真人,说是单独相见,可阿鲁保坐下却满是叶赫部贵族将领。虽依附大胤,他们身上仍旧保留着本民族的装束,人人头上都垂着条细细的金钱鼠尾辫,因时近暮秋雁北气候寒冷,人人身上也都穿着厚重铠甲以御寒,又或者,是以御敌。
暗暗于心中盘算过对手,双方厮抬厮敬地见了礼,阿鲁保以烈酒招呼客人,一派底气十足,“素闻厂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然,令人叹服。厂公着人通传说有机密要事相商,该不会是希望我等退兵罢?”
阿鲁保言罢起手,带着几分挑衅地招呼面前儒雅的权珰饮酒,女真人个个豪迈,素来只拿酒当水一般来喝,也不知是否存心为难人,或是gān脆想将其人灌醉,以待酒后更好吐露真言。
容与也不迟疑,扬手饮尽,喉咙一阵热辣辣的直喷火,顺势开口道,“林某此番前来,满心诚意,要和头领商榷之事,是为增开三处马市,减少女真岁贡,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加封头领为郡王。”
此言一出,帐内众女真人神qíng大震,嘘声呼号声四起,连阿鲁保也禁不住露出笑意,良久才振臂压下呐喊,凝视容与,“厂公开出的条件真可谓大手笔,只是由不得我不怀疑,究竟能兑现几分?眼下什么qíng形,不用我说,大家心知肚明。厂公千里奔袭救主,这份胆识忠勇,我也是佩服得紧。你们汉人讲究君君臣臣,可关键时候肯为主君效死的只怕也不多,不过都是嘴上功夫耍得漂亮罢了。”
他话音方落又引发一阵哄笑,“好比那大同总兵韩源,充其量就是个站在墙头望风的货色。我大兵如若从后包抄,你们大胤的皇帝可就被我们包了饺子,到那时候,我阿鲁保要什么,那辽王肯不答应么?”
无视对方嚣张气焰,容与淡笑道,“头领当真这么自信?辽王承诺的想必是功成之后扶叶赫部上位,继而助你统一女真各部,可这一番作为需要的正是兵力!头领有信心,此番与胤军之战,能兵不血刃不耗费人马?倘若真这么想,那么容我提醒一句,恐怕不光你会这么想,辽王也会这么想,瓦剌人同样也会这么想!中原有个故事,叫做三个和尚没水吃,说的就是大家各怀心思,明着合围,事实上却没有想象的那么jīng诚团结。”
顿了顿,他复道,“此役叶赫部必有损伤,那么回归辽东时,再起gān戈不免力不从心。届时蒙古人真愿意耗费兵力协助你等?只怕未必。而辽王一旦得胜,前头自然还有有诸多大业急待解决,哪还有空闲再来顾及你们?小小叶赫,想要突围进关自是不易,说不得也只好坐困愁城,早知如此又何必信这等谎话,非要吃这个哑巴亏?”
阿鲁特被他说得愣了下,他素有智计,其实不难想到这点,斟酌片刻,却摇头笑道,“我手上可还有辽王亲笔手书,字字句句都是证据。他敢反悔,我就将此事公诸于天下,你们汉人最重所谓大义,让天下人知道他为夺位,早有勾结异族之心,只怕这皇位他也做不长久。反观厂公,好一副红口白牙,倒显得失之诚意了罢。”
容与一笑,“既然头领早有防范,看来对辽王和蒙古人的芥蒂已是不言自明。明知所托非人,何须固执己见?瓦剌近些年蠢蠢yù动,其实内里早就是一盘散沙,所图者不外乎钱财。可就是在马市上和贵部争利,也足够令人头痛。若林某人能助你扫清这个障碍,他日贵部岂不是得利更多更实惠?至于凭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