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三鲤觅声找去,看见盛太太坐在台阶上,正捂着脸小声啜泣。
山上的风已经变得寒冷刺骨,她在朴素的衣裙外加了件针织罩衫,外形并没有什么变化,却不知为何会坐在这里哭。
印象中盛太太不是挺满意当下生活的吗?
荣三鲤示意霍初霄站在原地等候,走过去喊了声。
“盛太太?”
盛太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愣了几秒后,起身扑进她怀里。
“三鲤,姐不想活了啊……”
荣三鲤好歹与她有择菜的交情,不可能无动于衷,就扶着她重新坐下,掏出手绢为她擦眼泪,问她究竟怎么了。
盛太太抽抽搭搭好一会儿,她勉强听清了大概,原来是因为夏缇娜。
夏缇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寒山寺了,她有陈闲庭的手令,可以在此地进出自由,比他们的权利都大。
陈闲庭想让她施展美人计,勾引盛如锦动摇,加入他的麾下。
可夏缇娜对盛如锦的爱七分真三分假,至今为止不仅没有催促盛如锦向陈闲庭表决心,还误打误撞地怀上了他的孩子,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对于年过四十却膝下无子的盛如锦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可能他这辈子也就一个孩子。
但对于盛太太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她之所以敢在对方对自己毫无感情的前提下,留在他身边陪同接受软禁,不就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在外面一直没有留下孩子么?
他大势已去,如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除了她以外,还有谁愿意跟着他?
在盛太太的设想中,两人会一直待在这里,等若干年后相继死去,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夏缇娜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岌岌可危。
对方年轻貌美,曾是女演员。有钱,是海外商贾之女。最关键的是肚子里有孩子。
而她呢?她什么也没有。
今天早上盛太太看着满山苍翠的树木,甚至在想,不如自己找片山崖跳下去算了。免得陪他软禁还被他抛弃,丢人现眼。
荣三鲤听完她的诉苦,与站在远处的霍初霄交换了个眼神,安慰她道:“太太你先别急,我相信盛先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不如先看看他怎么说,再做打算也不迟。”
盛太太被她劝了一番,终于安静下来,却还是不想见盛如锦,回房间歇息去了。
临走前她得知荣三鲤是特地来找盛如锦的,拜托她探探对方的口风,荣三鲤答应。
等她走后,两人便去了后院。盛如锦的作息相当有规律,每天这个时间段都在书房练字,今天也不例外。
荣三鲤和霍初霄的到来让他很是惊讶,放下毛笔亲自端茶来。
“这是山上长的茶叶,今年春天拙荆亲自采摘烘炒的,虽不是什么名茶,却别有一番乡野滋味,请二位品尝。”
荣三鲤喝了口,瞥向外面的侍卫,低声问:“我们可否与你单独聊聊?”
盛如锦为难地看着她,这些卫兵都接受命令,必须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
站在书桌边欣赏其字迹的霍初霄抬起头,朝外说道:“你们都下去,把门关上。”
陈闲庭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督军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卫兵哪儿敢不从?马上按照他的吩咐作了。
这让盛如锦越发吃惊,怀疑二人的来意。荣三鲤不打算含蓄婉转,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盛如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茶杯端在手里半天都没喝一口。
“你的意思是……让我投奔赣系势力?”
“没错。”
“可我如何出得去?出去以后他们又凭什么收留我?我现在一无所有。”
荣三鲤与霍初霄早已想到这几个问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至于赣系为何要收留如今无权无势的盛如锦……他们看中的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当年的他。
他们把更加详细的计划告诉他,包括如何逃出寒山寺,赶往昌州,以及抵达昌州后该做什么。
盛如锦起初觉得是异想天开,可是当发现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困难都提前做出设想,并且准备好了解决办法后,改变了观念,认为是个可行的办法。
他真的要摆脱这里了吗?盛如锦看着书房里的桌椅,还有挂在墙上的画,仍然难以相信。
荣三鲤道:“答不答应全看盛先生你自己的意思,我们不会强求。不过目前的情况你应该也很清楚,陈闲庭三番两次帮助东阴拿到赔款,东阴军利用这些钱一直在养精蓄锐。再这样发展下去,战争全面爆发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