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
警察要解释,眼角余光瞥见前方来的人影,连忙一指。
“您瞧,抓回来了。”
阮苏抬眸望去,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认识的。
小贼一身粗布衣,扎大辫子,脏得那叫一个蓬头垢面。大约已经被人教训过,脸上带着伤,表情也是透出痛苦。可是从那圆圆的脸与大大的眼睛里,阮苏还是一眼就认出,是那日卖樱桃给她的小姑娘。
那天的小姑娘胆怯可怜,帮人卖樱桃赚个跑腿费,丢了筐子还怕爷爷骂。
眼前的小贼却是暴躁又泼辣,被两个大男人拎着还敢对他们拳打脚踢,嘴里更是不停歇,用最难听的市井话将他们从祖宗十八代开始骂了个遍。
一个警察被她骂出了暴脾气,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蒙了几秒,恶狠狠地说:
“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娘们,敢偷洋人的东西,还敢骂老子,你再骂句看看!”
小贼的眼泪在大眼睛里打着转,呆呆地看他,片刻后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惨厉得像杀猪。
阮苏目瞪口呆,无法将她与那天的人联系在一起。
而她身边的警察忍不住说:“你别看她哭得惨,她压根不知羞!三天两头偷别人的东西,之前是馒头是烤鸭,现在倒好,偷到洋人头上去,还明目张胆拿出来卖,据说卖了几箩筐!”
几箩筐……
阮苏想起那日新鲜欲滴的一筐樱桃,不知不觉脸颊发起烫来。
他们把小贼扇老实了,抓住她又要走。不料后者眼见的看见了阮苏,立即挣扎着跑过去往她面前扑通一跪,抱住她的大腿死都不肯放手。
“太太!奶奶!观世音!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坐牢啊,我家里还有瘫痪在床的老父亲!”
警察白眼翻上了天,“你一个孤儿有个鬼的老父亲。”
阮苏被她抱得动弹不得,心里倒觉得怪有意思。
敢情这不是个小可怜,而是个小机灵鬼。
看她年纪也有十五六了,无父无母,而小红又才被自己赶走,不如……
她思索了一会儿,俯身小声问:
“你真想让我救你?”
小贼点头点得像鸡啄米。
阮苏笑道:“这寒城监狱里有多艰苦,我是知道一些的。你这样的进去基本是没命再出来,我要是出手救你,你得签张卖身契,从此以后当我的人才行。”
小贼愣了愣,犹豫起来。坐牢与卖身,哪个都不是好选择。
警察见她缠着阔太不放手,凶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要来给她一巴掌。
她终究是畏惧那皮肉之苦,抬起头道:
“好,我卖给你。”
阮苏堪称慈祥地摸摸她的脑袋,推开她,问警察:
“她偷得樱桃值多少钱?我帮她赔,你们不要抓她。”
警察面露诧异,显然没想到这种年头还能遇到拔刀相助的,还是个女人。
不过穷光蛋抓了也是白抓,要是有人愿意替她赔钱,还好交代一些。
他们派了个人跑去教堂里找来一位洋人代表,经过半小时的协议后,阮苏用一百块银元为自己买了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带着小丫头就近找到家酒楼,要了个包厢。
她让老妈子和司机在车里等,自己单独面对这位新朋友。
伙计进来点菜,阮苏不饿,要了壶茶便打算让他走。
小丫头睁着一双狐狸般的大眼睛,小心翼翼问:
“我能点几个菜吗?我真是做梦都想来酒楼吃顿好饭。”
阮苏笑道:“好啊,你点。”
她当真不客气,点了好几道大菜。等送上来以后冲阮苏咧嘴一笑就当客气过了,双手并用地吃了起来。
阮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她吃得满嘴油,脑中有自己的打算。
狼吞虎咽地塞了好一会儿,小丫头的进食速度总算慢下来,抬头看她,指着盘子道:
“你也吃啊,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急。”阮苏摆摆手,问伙计要来纸笔,亲自写了封卖身契,写到一半时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很大度地说:“你爱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不行,你之前没名没姓么?”
她好似很不乐意提这事,闷闷地报出三个字。
“孟茵曼。”
听着挺像个文化家庭出来的,阮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在卖身契上填下她的名字,连同笔一起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