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骄傲点头:“没错。”
楚修宁捏着眉心,充满了无力:“你,你当年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楚箫盘腿坐在地上,拢着手冷笑道:“您生出来的儿子,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不知别人读多了圣贤书会怎样,他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最有可能长成他父亲这样的人,所以他要在源头处就把自己扼杀掉。
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妹妹长成母亲那样的女人,张口闭口贤良淑德,才总是在书院和国子监动不动给自己一刀,让妹妹代替他接受属于男人的教育,抛弃那些狗屁不通的三从四德。
他怪不了他父亲,他自己怪他自己。他能做的,只能是倾尽所有,令妹妹此生平安喜乐。
书房里静了许久,父子俩谁也没有再说话。
楚修宁揉着太阳穴不断反思自己,枉他门生遍朝堂,却连自己儿子每天再想什么都不知道。
从八岁起,十二年了,思想竟然偏激到这种地步。
他再不费些心思,这孩子怕是真要废了。
第37章 为官
原本今晚还约了叶次辅谈事情, 楚修宁不准备去了, 眼下没有什么比他儿子更重要。
越是早慧的孩子, 越是容易误入歧途。也是他忽视了,树立起一个坏的榜样, 却毫无自觉, 再加上公务繁忙缺乏沟通, 没能及时加以指导,任由儿子产生这种极端偏激的思想, 贯穿整个成长过程。
万幸今次虞清落难, 逼着儿子忍不住将埋藏在心底的情绪爆发出来, 补救为时未晚。
父子僵持之中, 楚修宁经过思考,面色凝重的伏案写了张条子, 起身走到书房门外, 招了招手。
院外守着的家仆小跑而来:“老爷。”
“快马加鞭,送去吏部门房。”
“是。”
楚修宁把门合拢, 重新回到案台后坐着:“你起来吧。”
楚箫坐在地上不动:“我就喜欢坐在这。”
“那就坐着吧。”楚修宁由着他,继续喝茶看公文。
楚箫在地上坐了快半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想站起来抹不开脸, 想和父亲说话心里又憋着口气。
终于, 书房外远远传来声音:“大人,属下将您要的东西取来了。”
楚箫看着他父亲出门,赶紧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再慌慌张张的原样坐下。
楚修宁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本奏折,放回案台上,正色看向楚箫:“在你心里,爹就是个只知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的奸臣?”
楚箫被熬的气势全无,硬着头皮道:“这是您自己说的。”
楚修宁不见恼色:“你不屑圣贤书的教导,不齿朝政黑暗,恶心爹这样的文臣政客,认为武将们浴血沙场,才是真正的把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放在首位?”
“当然。”回的毫不犹豫。
楚修宁头疼,却不会训斥他“享着你爹带给你的荣华富贵,活在你爹的庇护下,哪来的脸恶心你爹”这种话。
根据楚箫现如今的心态,根本不屑什么富贵与庇护,反还觉得是自己强行喂了他一嘴的屎。若非有个孪生妹妹牵绊着,估摸早就离家出去自生自灭了。
这脑子究竟怎么长的?
楚修宁调整情绪,和颜悦色:“那你告诉我,虞康安在朝中上下打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等楚箫说话,他再道,“你怕是会说,如今文臣掌权,武将折腰,全是我们这些奸臣逼迫出来的。”
楚箫面色一沉:“起码虞总兵的确守着一方安宁。”
“我不否认你对虞康安的评价,但你是否知道,当年福建总兵的位置空出来后,虞康安能坐上去,是因为袁首辅踢走了当时在福建治理倭寇的孟阆。孟将军同样出身将门,论资历,论军功,论本事,样样胜于虞康安,输就输在他像你一样脑袋一根筋。我欣赏他,想扶持他,他反过来骂我是个弄臣。”
又不等楚箫开口,楚修宁话锋一转,“咱们既然谈到了虞家军,爹今日与你聊一聊倭寇,你可知道倭寇从何而来?”
楚箫皱起眉:“东瀛来的啊。”
“东瀛为何要来劫掠咱们的沿海?”
“东瀛国内正在打仗,民不聊生,武士才会出海劫掠……”
楚修宁将吏部特意送来的奏折扔过去:“你先看一看这道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