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秋多喜,来访者便只余一个阮凤。阮凤来时,未曾多说。见了舒棠后,只让她放宽心,清者自清便好。舒棠闷着声说知道,可心里头,挂念的却是另一桩事。
那日在鸿儒楼外的长街,与云沉雅一别后,两人再未见过。如今闹出这桩事,也不知云沉雅可曾知晓。知晓后,又会不会相信自己。舒棠以为,哪怕天下人都不相信自己,她的云官人,也定然会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
紫薇堂对峙的前一天,司空幸带来瑛朝北荒的战况。
彼时云尾巴狼在花圃里栽桃树。前几日,他不知从哪儿又翻找出几个破旧桃核,交给老管家看顾,打算寻个好天气种在后院儿。
这日正是天清气朗。莴笋白菜殷勤地帮狼主子刨坑,云沉雅每种一颗核,便寻了小铲去舀水,乐在其中的模样。老管家在旁看得惊心动魄,每看得尾巴狼浇上三铲水,便慌忙拦住,说:“够了够了,大公子,再浇下去,桃核就淹死了。”
云沉雅身份金贵,哪里会务农。可听得管家如是说,他便也罢了手,煞有介事地道:“嗯,有道理,拔苗助长是桩坏事儿。但我最近不爱干坏事儿,就爱干点好事儿。”
看着云沉雅将桃核种完,老管家才安心离开。
偌大的花圃里,余得一条狼两只狗,忒有干劲地蹲在土胚子周围翻土松土。
司空幸撞着这场景,十分崩溃。他捏了捏额角青筋,木着一张脸走近,将北荒的战事说了一番后,却立在原地不走。
云尾巴狼忙活得正起劲,觉察到司空幸还杵在后头,他“咦?”了一声,回身问:“有事儿?”
司空幸嘴角一抽。舒家小棠的事儿,他早前便来禀报过好几次,谁知云沉雅却作出副置若罔闻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快活似神仙。
“大公子,明日……明日小棠姑娘,便要去紫薇堂与人对峙。”司空幸闷声道。
云沉雅拍了拍莴笋的脑袋瓜。小莴笋会意,衔来一根小铲子,做出要递给司空幸的模样,在他脚边摇尾巴。
司空幸嘴角再一抽,忍了半晌,又道:“不如今晚,属下随大公子一起去探望小棠姑娘?”
话音落,如他预料般一般,没能等到回应。心底一叹,司空幸正要拱手告退,忽听得云沉雅道:“无风不起浪,平白无故出了这乱子,你以为是针对小棠?”
司空幸沉口气:“不,是针对大公子。”
“这就是了。”云沉雅道,“有人要乱我阵脚,我自不能钻这个套子。不但不钻,且还要以这桩事为线索,牵出这背后之人。”
司空幸也知晓这道理,可一想到舒家父女二人的处境,他忍不住又说:“可是小棠姑娘明日便去紫薇堂。她单纯老实,素来又十分信耐大公子,倘若大公子今日能去探望她,她心里亦会好受一些。”
云沉雅听了这话,慢腾腾地站起身,藕荷色袖摆沾了泥。他随手拂了拂,淡笑道:“我不去了。”
司空幸眸色一黯。
然而那头,云尾巴狼又说:“让唐玉寻了秋多喜一起去瞧瞧她,帮我带句话就好。”默了一阵,他道:“就说……我明日也去紫薇堂。”
正文 第27章
翌日,舒家小棠将那身嫩黄衣裳寻摸出来穿了,鬓边一朵丝瓜花,收拾妥帖后,与她爹一道往紫薇堂去。
才入秋,气候清爽温和。暖阳洒下一片光,照在舒棠脸上,显出分外的憨厚老实。舒三易忍不住,劝慰道:“闺女儿,你待会儿莫要害怕哇。”
舒棠自个儿想了想,闷着声说:“这桩事忒冤枉了些,我原是有点慌的。不过阮官人、多喜、司空公子今儿个都要来瞧我。云、云官人也来,我就不那么怕了。”顿了一顿,她又径自点点头,“我觉着我不能让胡通那恶霸小瞧了去。”
近来国泰民安,紫薇堂赋闲已久,十分荒芜,今日这堂子好不容易赶上一出热闹,蓬荜生辉般四处洋溢着八卦气息。
至辰时,堂子里外挤满了人。紫薇堂的构造十分简单。虽有三层楼高,但堂子里头只有一层。内里轩敞,面南一个鸾台。台子上坐朝官,对峙之人也是站在鸾台上论理。
舒棠自以为清者自清,独自上了台子犹不惧怕。她腰板笔挺地站着,耐着心思听胡通一条一条将她所谓的罪状罗列出来。
民间纷争,统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胡通却夸大其辞,说舒棠先是心存歹毒淹了浮生堂的花花草草,后又放火烧了他城西的宅院,企图将他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