莴笋白菜喜食肉,又好动,然对舒棠却来者不拒。因舒棠手臂有伤,两只小獒犬也不随意跳动,颇乖巧地蹲在地上,舒家小棠喂一块,它们便含一块,嚼着吞了,复又张开嘴等着喂。
盛夏阳光斜倾入户,舒棠眉间的红朱砂在光华下隐隐流转。云沉雅先是立在一旁,一边勾着唇角笑,一边看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却渐渐沉静下来。将衣摆撩开,云沉雅也蹲下身,垂眸接过舒棠手里的面饼馍馍,说:“你手臂有伤,我来掰,你只管喂就好。”
舒棠听了这话,朝着云沉雅咧嘴一笑,说:“云官人,你人真好。”
云沉雅抬起头,见她笑容明媚带些傻气。片刻,他也安静一笑,没有答话,却掰了一块面饼馍馍往前递去。
舒棠喂完小獒犬,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莴笋白菜一路欢喜鼓舞地将她送到府门前,云沉雅亦然。可直到舒家小棠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他仍独自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回到府里。面上一派清清淡淡,似是莫测,又似没心没肺。
回了府,见老管家正吩咐人将舒棠送来的鸡仔抓了扔去后巷。云沉雅一愣,上前几步拦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诧然道:“奴才适才见大公子不喜欢鸡,打算将这些小鸡仔抓去扔了。”
云沉雅怔了怔,又道:“别扔了,在后院寻个清静处养着。”
老管家明白过来,拍一把脑门子道:“还是公子想得明白,等养大了可以宰来吃。”
云沉雅又是一怔,沉吟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明儿清早,命人炖个山参汤。”
老管家听了,随即应了声便要退下。
谁料刚退了没两步,云沉雅复又叫住他,问:“刚刚那小傻妞来,你可瞧见她手腕上是否有只玉镯子?”
第08章
芒种过了夏至,夏至末了小暑。这年夏天分外炎热,天上那轮红太阳毛足劲儿地晒大地,仿佛它大限将至闪耀过今年没明年。
舒家小棠却有一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她趁着养伤,深刻反思了相亲频频失败的原因,努力从自个儿身上总结缺点,总算明白了自己内涵有待提高,气质需要增加的道理。
这几日,万物因酷暑而蛰伏,唯有养好伤的舒家小棠频频出没于大街小巷之间。她载欣载奔地购买了帛纸羊毫棋谱唢呐,乐哉哉地回后院钻研起“琴棋书画”。
天更热些,舒棠又新添一个好习惯。当所有人被烤得欲哭无泪之时,她端着个水盆,在舒家客栈里外院跑前跑后,晨昏定省般每日洒水三次,美其名曰消暑乘凉。
某日,舒棠正端着水盆子四处浇水,却见客栈门口,有个姑娘探头探脑。姑娘一身男子劲衣,腰间别剑,五官十分好看,尤其是一双凤目,顾盼间又有几许潇洒单纯。瞧见了舒棠,那姑娘招呼道:“小二,我包个座儿。”
舒家小棠喜好美容姿,听了这声清脆招呼,立马端着水盆跑过去,一边将姑娘往客栈里引,一边热忱地招呼:“那客官您打尖不?”
劲衣姑娘没答这话,寻了个角落的桌后,解下佩剑,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舒棠,悄声说:“这是定金,日后一个月,这座儿都归我。”说着,她又眯起眼睛四处瞅,问道,“你们这客栈,最近有没有来一些可疑的食客?”
舒棠垫了垫手心里的银子,吞了口唾沫。听了姑娘这话,立马答道:“没有没有,上我们这儿的都是老实人。”
那姑娘一脸狐疑地看着舒家小棠,上下打量,半晌没说一句话。舒棠被她瞧得不自在,忙又放下水盆子,跑去掌柜处给这姑娘倒茶。
这会儿是下午,客栈里没客人。舒棠给姑娘倒了茶,便留在这座儿陪她。两个姑娘年纪相仿,一个脾性憨厚老实,一个性格爽快又包不住话,不过须臾,便攀谈上了。
原来劲衣姑娘姓秋,家底还算殷实。因她的年纪与舒棠相仿,也是时候出阁了。秋姑娘的爹早年为她定下一桩亲事,说是要许配个某某世家的公子,因而她并不需要四处奔波相亲。
这本是个天定的姻缘,不料这年初春,那世家公子竟逃婚了。两户人家着了急,可翻遍了整个京华城,却没找着这公子的人影。秋姑娘本身会点武艺,又是个利索的性子。她当下便决定自己出马,去逮这个未婚夫。然而,人海茫茫,无从下手。可幸她前阵子得了个消息,说她的未婚夫如今就藏匿在京华城东的棠花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