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雅爱好养鸡?”汤归一愣,一脸怀疑。
舒棠又是一副憨厚样,嘿然笑道:“那日打胡通,我一个不设防晕过去了。还是云官人带我逃出来。他身上虽没刀口子,但肯定挨了不少闷棍子,内伤挺重。要他不爱养这些鸡,宰了炖汤补身子也挺好的。”
舒家小棠说罢,一手包成粽子,支在一边,一手拎着鸡仔,支在另一边,晃晃悠悠跟不倒翁似,乐陶陶地出了门。
汤归看着舒棠的背影,唇角动了动,不过面皮子上,仍是一副死板表情。
这一日,云沉雅看罢胡通笑话,摇着扇子,功德圆满地踱回府。方入大堂,吓了一跳。大堂内,八只半死不活的芦花鸡一字排开,两只小獒犬绕着鸡虎视眈眈地转,哈喇子流一地。唤老管家过来问,对答曰:“这鸡是小世子猎射的,说是要答谢大公子前些日子的提点,世子如今已寻到穆东家方亦飞的下落。”
云尾巴狼将手里扇子一收,在手中敲两下,对着那群鸡指点江山道:“这只蒸了,这只煮了,这只油炸,这只生煎……嗯,弄好一桌‘全鸡膳’,给杜修送进宫里去。”
司空幸入得正厅来,本要禀报正事,听了云沉雅如是说,忍不住劝道:“大公子,这些鸡好歹是小世子专门猎了给您送来。”
云沉雅闻言,将手中扇子哗啦扬开,扇了扇,又叫住老管家,说:“将全鸡膳做好了,再帮我给小世子带一句话,是句八字诤言。”云沉雅说到这里一顿,扫了眼司空幸,才淡淡道,“为人君者,该杀便杀。”
为人君者,该杀便杀。不能手软,更不能妇人之仁。这个道理,天子帝王应当明白,为天子帝王做事的,更应当明白。
司空幸听罢,神色一凛,垂下头恭顺道:“属下受教。”
正此时,前院又有小厮来报。说是舒家小姑娘已转入对街巷弄,看她的样子,似是要来云府寻云沉雅。
云尾巴狼双眼一眯,闪出一道贼亮的光。片刻,他抖了抖袍子,逛出府去。
出府没几步,便撞见一脸东张西望的舒棠。云沉雅将扇子一合,惊讶道:“小棠妹,你怎会在这?”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往前迈两步,“我正说去瞧瞧你的伤势。”
舒棠见了他,先冲他笑笑,转而又张头四处望了望,讪讪道:“我上回来是晕着的。今天过来寻了好半晌的路,这会儿可得瞅清了,免得下回找不着。”
云沉雅听着她说,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鸡仔上。眼中一处亮光闪过,云尾巴狼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然表面不动声色,只和和气气热热情情地将舒棠迎进府。
方入大门,两只小獒犬便乐翻天地朝舒棠跑来,一边摇尾巴谄媚,一边围着舒棠脚下打转。
舒家小棠喜滋滋地蹲下身,揉揉獒犬的头,唤道:“莴笋白菜你们好呀。”
说来这也是桩奇事。云府里的两只小獒犬性情骄纵,脾气凶猛,平日里除了云尾巴狼,不受任何人的管束。可那日云尾巴狼将受伤昏迷的舒棠抱回府,这两只小獒犬却对舒家小姑娘喜欢得紧。舒棠没醒来,它们便候在床榻跟前,舒棠醒来了,无论走到哪里,它们便摇着小尾巴跟去哪里。
云沉雅曾多次给这两只小獒犬起名,威风的如雪雕雪鹰,文雅的如染竹疏月,恶俗的如桃桃花花,均未果。可那日舒家小棠一来,知道云沉雅这两只小獒犬没个名儿,便自告奋勇说要起名。她蹲下身,揉着小獒犬的脑袋瓜,说:“这一只,眼睛青碧青碧的真好看,不如叫做莴笋?这一只,皮毛雪白雪白的真漂亮,不如叫做白菜?”
话音落,两只獒犬欢快地上下左右蹦蹦跶,唯独云沉雅,嘴角抽不停,额角青筋跳不停。
那日夜,云尾巴狼史无前例地没睡好,睁着眼躺了大半宿。天色将将亮,他便去外屋折了根树枝。将两只獒犬驱赶到后院,云尾巴狼双眼布满血丝:“那么些好听的名号,你们个个都瞧不上。不就是吃了那傻妞一个红桃子吗,这就能被收买了?真是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
倒也难怪云沉雅动怒。可怜他云尾巴狼无比金贵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地位,养了两只小獒犬,一只叫莴笋,一只叫白菜。俗到了姥姥家。
却说舒棠这日来,目的只为送鸡。她说明来意后,将手里的鸡仔点选了一番,一共七小只,一并交给云沉雅。事情办妥,她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面饼馍馍掰成小块,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喂给莴笋白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