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随与钟离瑛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倾尽毕生心血从外敌手中夺回故土河山,多年来不计个人得失与家族利益,尽忠职守护着大局,无非是为了等待见证一个年少时殷切期许的清明盛世。
“所以,您绝不会允许自己行差踏错,更不会任由自己被舐犊之情冲昏头脑,在背后使什么不入流的阴诡手段。您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盛世大幕之上一片随时可能被挥开的阴云。您会一生坦荡,始终手执长明之火,让后辈看清楚,前面有光。”
对慕随这个年纪与资历的人来说,后生小辈能够理解自己的骄傲与抱负,这比什么都更能打动他们的心。
“你这泼皮小姑娘,竟生了张舌灿莲花的嘴,”慕随闭目掩去眼底浮起的淡淡水光,口中笑斥,“情真意切扣这么大个帽子在我头上,明显有备而来,将我算计得干干净净。谁教你的?”
老辣如慕随,岂会看不透赵荞提携慕映琸的用意?
赵荞那小泼皮性子以往得罪的人不少,这回怕朝中有人会暗中与她为难,便做起事前防范来。
可她兄长赵澈协理国政,身份敏感,不便过多插手她这小差事,于是她就要借慕映琸来讨慕随的人情,调动慕家的力量全程为她“保驾护航”。
“诶,被看穿了?”赵荞笑着挠了挠额角,并无被戳破小心思的惊慌,“这还用谁教么?我可是镐京城最好的说书人啊。”
慕随稳下心绪,没好气地笑睨她:“敢算计我,胆气倒是够大!可你不能光占便宜不吃亏啊。”
“我在您手上能讨到多大便宜?来前都想好啦,反正我也是没法子入朝为官的,陛下许我封爵就够我美了。事成之后,你们也不必操心盘算什么,台面上那些功劳我会直接算在慕映琸头上。慕家在为他造势时如有需要,外头的风声我会帮着放。”
台面上那些功劳与赞美,在赵荞这里本来就没多大用处。她主动提出在事成后将自己用不上的那部分功劳谈资让给慕映琸,这无疑是与慕家结盟的投名状。
其实若无赵荞这番提携,有慕家一路护持,总能为慕映琸寻到合适的机会,最多就是晚个一两年在朝中起势亮相而已。
如今慕映琸平白得了赵荞恩遇,将来即便他位极人臣,也不能忘了她今日将功劳拱手相让的拔擢助力,什么事不得站在她那头?
先以情动人,再以利诱之,将慕映琸、慕随甚至整个慕家都绑定给她打下手,还得对她感激涕零,真是既够胆又滑头。
“嘿,你个小狐狸!以往大家可真是小瞧了你。这不还是你占着便宜么?”慕随拊掌笑叹,“可怜我儿,这辈子都要成任你差遣的跟班小弟了!”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小狐狸才长起来,竟就能算计得老狐狸心甘情愿入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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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慕映琸做帮手,带动整个慕家在背后处处帮着疏通人情,与各部的沟通十分顺利,赵荞都没怎么亲自出面,免去许多无谓的麻烦。
于是她就只管指挥着慕映琸跑腿,偶尔与他商量一下之后半年在雁鸣山的训练规划,顺便部署归音堂下半年的事务,倒是充实得很。
而贺渊也不闲,除内卫的日常事务外,还要忙着根据陈寻在大理寺受审的供述清理京中残余刺客。
不知不觉,各有事忙的两人已有数日未见。
七月初九,赵荞接到来自夏俨的邀约。斟酌再三后,她派人答复对方,于次日中午在馔玉楼相见。
因早前就与贺渊说好,若夏俨约她见面,她会带着贺渊一起,于是她又派了侍女银瓶去询问贺渊次日是否得空。
一听是夏俨约赵荞单独会面,贺渊当然是没空也得空,七月初十上午便来信王府接赵荞同往馔玉楼。
由于待会儿还要见人的,两人都很谨慎克制,不敢过于腻腻歪歪,生怕天雷勾动地火。
贺渊环住赵荞腰身将人按在自己腿上,脸在她肩窝蹭来蹭去,哼哼唧唧卖惨,重点倾诉了自己这些天被她冷落无视的“凄凉孤苦”。
“无事卖惨,必有所图,”赵荞捏住他的下巴,笑眯了眼儿觑他,“老实交代,想什么呢?”
“想成亲,要名分。”贺渊非常直白,显是被这些日子相思不相见的惨况折磨到百爪挠心了。
“赵门贺郎的名分?”赵荞笑嘻嘻挠他下颌,“不是早给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