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俩人分手了,说来也奇怪,阮湖越吃身材越好,赶得上好莱坞女星,一对小细腿儿加C罩杯,整一个衣服架子。因此阮姑娘的结论是,挨着言魏之,风水太差了。
阮湖往荣寿司一坐,迅速从滚动带上拿下七八盘寿司,又搁了两个空盘子,放酱油放芥末放辣椒粉。辣椒粉有点潮,老是倒不出来,阮湖抓在手里摇啊摇,样子特带劲。
言魏之坐在她对面,知道她横扫千军的姿态不是因为饿了,而是有点紧张,伸手拍拍她的头。阮湖愣住,抬头惶恐地看着言魏之。言帅哥说:“辣椒粉不是这么倒的。”说罢接过食料瓶,用手轻轻拍了拍,拍松散以后,往阮湖碟子里轻巧一倒,细细密密的红色粉末浮在日本酱油上,如夜色水上飘花。
阮湖晃了晃脑袋,嘟囔着:“奇了怪了,就一酱油和辣椒粉,我给想这么唯美,简直可以写小说去了。”
言魏之纳闷问怎么了。阮湖指着那个酱油碟嘿嘿地笑,说:“这个酱油像夜色下的湖水,辣酱粉像红色碎花瓣。唯美吧?我天生一小说家啊!”
言魏之语塞地望着阮湖,半晌笑了,回了一句:“你这是境由心生。”
阮湖气得脸红脖子粗:“给你根杆子,你就顺着爬上去了。小心跌不死你!”
其实阮湖上大学那阵子的确写过一阵子小说,当时在晋江注册了账号,起了个言小之的笔名,每天早起闹腾腾地去更新,一章三千字,每天刷后台,看数据,还乐呵呵地跟言魏之回报,今天又有几个人来看她的小说。
然而阮湖创作方面虽有点天赋,笔头功夫不够,旁人看了她的小说,无一不是这样一个评价:“写得好啊,就是看不大懂。”言魏之的评价比较犀利,说阮湖是个不找边儿的姑娘。
阮姑娘生活在层云上,觉得心情好,那年间,她写文数据可谓惨淡,十万字后,每章不足三位数的点击,于是半夜拖着言魏之诉苦,说晋江水深,我就是被淹没的虾米写手。
言魏之说,你再修炼修炼,改明儿变成一条大鲨鱼。
阮湖说,好主意,变成鲨鱼第一个吃了你。
言魏之在电话那头淡淡的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姑娘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阮湖的声音无比可怜凄恻,看着那无比悲催的点击,我顺利失眠了。
言魏之本不想管她,摸出一张A1纸来画设计稿,然而涂涂抹抹十分钟后,心烦意乱地将纸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扔去,背起画筒和手提电脑,往阮小湖的单人宿舍进发。
一进门,发现阮姑娘躬着身子趴在电脑前,一双蝴蝶骨薄弱娇柔,隐约可见。言魏之吞了口唾沫,心中十分疼惜。刚要上前,却听那头传来一阵小调,是阮湖在哼歌,《洪湖水》的调子,哼的是:“晋江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言魏之登时石化,三秒钟后,大步向前,将画筒往阮湖书桌上一撂,说:“赶快的去睡,别没事在这看数据,你这么盯着它它就能涨了?”
阮湖摇摇头,说:“我这是跟它道别。”
言魏之愣了。
阮湖起身,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说:“我现在觉得,任何事,除非下狠心,不怕困难不畏险阻去努力,否则是不能成功的。我觉得,我写小说,没有这个决心。”想了想,她又说,“毕竟我就是玩玩,若要查资料读古书,就不行了,就这么……算了吧。”
那晚阮小湖的语气格外凄凉,在他脖间吐息的热气格外撩人,言魏之镇定许久,环臂搂着她,问说:“不写就不写了,当做一个经历。十万字放弃了虽说可惜,但我家阮姑娘能明白这么个大道理也不容易。”
阮湖说:“以后好好学心理学,找份好工作。”她叹了口气,唤了一声:“言帅哥。”
言魏之一听心里有点得瑟,声音更柔:“怎么了?”
阮湖问:“有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你很努力,不怕困难,甘之如饴地去完成?”
言魏之沉吟片刻说:“有啊,建筑。”
事后证实,言魏之果真喜欢建筑,三个月后来了一个大工程,他抢到做此工程专题作业的机会,于是潇潇洒洒与阮湖说了分手。那几个月,心里虽时不时就疼,然而生活还是充实的,毕竟看着自己喜欢的事业蒸蒸日上,他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偶尔,他想起阮湖当年将头埋在他脖间说的那句话,心中总是冰凉一片,如此空洞且荒芜。
其实我难过,也不是因为要放弃那很废很没有意义的十万字,而是因为我的笔名,在那里,我叫言小之,嫁夫从夫,妻随夫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