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叶琢,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她才将目光移开,看着远处的绿树,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声音却飘忽得风一吹就无踪无影。其实她很想问:你父亲知道吗?但心里隐隐的知道,这其实根本不用问。答案,已很明显了。
叶琢见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是满眼都是涩意,轻叹一声,有些不忍心将实情相告。但转而一想,事实已是如此了,伤心总是难免的,还不如早些明白早早死了心。便轻声道:“听说父亲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官家小姐,那小姐怀了他的孩子,所以……”
“所以,就得让我把位子腾出来,是不是?”郑氏笑了起来,笑声尖厉。那脸上虽然在笑,但笑容却冰冷得如同数九的冰霜,寒浸浸地极为渗人。
“娘,您别伤心,为那样的人,不值得。”叶琢看着郑氏,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她心疼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郑氏,嘴里继续道:“您在这个家,祖母看您不顺眼,父亲没把您放在心里,便是个妾氏都敢欺压您,这日子过得实在憋屈。倒不如离开这个家,重新开始。您还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像父亲那样的人,不值您得留恋……”
郑氏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她伸出手,紧紧地搂着叶琢,像是向叶琢汲取力量,又像想给予叶琢力量。好一会儿,她才站直身体,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身便向正院奔去。
“娘,您干什么?您干嘛去?”叶琢大急,想要追上郑氏,偏她这躯身体使不上力。而郑氏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跑得飞快,没等叶琢叫秋月追她,身影就已消失在正院门口。待得叶琢扶着秋月气喘吁吁地进到正房,郑氏已站在了姜氏的面前,手里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剪刀,正对着自己的脖子。而叶予章和叶家明父子俩赫然在座。
“姜氏,你好歹毒的心肠!你儿子要娶官家小姐为妻,那就娶好了。只给我一张休书,我郑曼文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想要以忤逆罪将我休出门去。你可知道一旦我背上这样的名声,我的下半辈子固然不好过,而琢儿有这样的母亲,还有什么好人家会上门求娶?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你下手之前,可有一点顾及到她?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你们叶家,可真是畜生不如!”
姜氏刚才正跟丈夫、儿子商议接下事情应该如何办,忽然就见郑氏像疯了一般冲进来,拿起旁边针线篮里的剪刀就对着自己的脖子。她当时就怔愣住了,不知郑氏这是想要干什么,却不想郑氏接下来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姜氏顿时气炸了,用力地一拍扶手,喝叫道:“郑氏,你想干什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拿着剪刀威逼长辈,还嘴出狂言辱骂长辈,现在不光是忤逆罪,便是给你安一个杀人罪也不为过!就你这样的母亲,还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往后还有谁敢上门向她求亲?哼,竟然还有脸跑到这里来要挟我们,有种你就往自己脖子上抹,我们绝不拦着。”
叶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伸手抚额。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让郑氏这段时间凡事忍让一些,顺着姜氏与叶家明,让他们找不到错处来休离于她。只要忍上一两个月,叶家明还不急得跳起来?那官家小姐的肚子可是不等人啊,显怀了被人发现,那就是沉塘的大事!只要采用“拖”字诀,叶家三口一定忍不住要把事情挑明了说,这件事的主动权那还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提出要和离而不是休离,再向叶家要一笔钱作以后的赔嫁或养老,叶家明敢不答应?
可现在,这郑氏却转身就跑到这里来,把话挑明,还用剪刀对着自己,责骂叶家三口,她这是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叶琢忽然一惊!郑氏性格刚硬,素来孝顺懂礼的她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存了死志?她赶紧上前,想要将剪刀从郑氏手中夺下。却不想郑氏听得身后有动静,一个转身,瞪着叶琢着:“琢儿你别过来,否则娘就一剪子下去。”
“娘,您这是干嘛?”叶琢只得站住,急着直跺脚。
“让她死,让她死,我看她敢往自己脖子上捅!”姜氏见状,厉声叫道。
郑氏听得这话,转过身去,也不理姜氏,只用眼睛看着叶家明,冷笑一声道:“叶家明,我死了,你新迎的官家小姐,就成了继室。你不想让你的官家小姐进了门还要对着我的牌位行妾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