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还记得那位阮管事的声音,听上去很正直很忠心。回忆尚清晰,人已经去了,现在他的亲人将痛不yù生。
“阮叔……”
采蘩听二老爷居然用尊称,足见阮大管事在姬府的地位。
“是,二老爷。”但阮大管事不骄横,不逾越主仆界限。
“四弟和弟妹已经身故了。”二老爷深痛道。
采蘩听得扑通一声,就有不少人急喊大管事。
姬钥掀帘瞧见阮大管事跪在地上,连忙跳下去。
阮大管事眼前昏然,听到姬钥的声音,qiáng行镇定,伸出颤抖的手,和姬钥抓个正着,“十少爷,这可是真的?明老爷和夫人他们遇害了?”
姬钥的眼又湿红,“……是,阮管事也……”
“小小姐呢?”老人家却打断。自己的侄子是个忠心为主的人,所以在听到姬明夫妇被害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雅雅也没事,您老放心。”姬钥哽咽。
“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啊。”头发全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双掌合十。他心中悲恸万分,但他也为两个孩子的幸存而感怀上天。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见过了,才有这样广深的容纳力。
“如此噩耗我怎能向父亲母亲开口,所以才想先向十郎问个清楚明白,斟酌过再同两位老人家说,也免得惊坏了他们。”大老爷浓眉深锁。
“大老爷,小的以为还是去见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好。四老爷突然没有音讯,他们本就有些不安。如今听到回来了却迟迟不见,我若谎报,等大老爷再说实qíng,心里更承受不了。兹事体大,小的也不敢说谎。”阮大管事虽然谨守主仆分寸,但这时却显出家主所重用的管事能力来。
“我也有我的顾虑。”
采蘩从门帘fèng中看不到姬大老爷的神qíng,不确认是否他的语气带有微微冷淡。
“小的明白。”阮大管事不再多说。
姬钥却道,“大伯,二伯,还是直接去祖父那儿吧,钥儿也不想把爹娘遇难的qíng形说上两遍。”
“大哥,十郎的话也有道理。他多大的孩子,要他反反复复说这等惨事,实在不妥。”二老爷有些发福,脾气似乎挺好。
“既然都这么说,那好吧。不过,最好请了四季堂的大夫来,母亲近来有头痛症,本就在调理中,万一有个好歹。”大老爷一发话,立刻有管事退去办事。
于是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转进园门,往姬瞿住的地方走去。姬钥对采蘩说了,她才知道,历代玉甾姬氏家主所在的园子叫澄明堂,处在姬府的中心位置,每房过去都方便。
阮大管事紧随着姬钥,见他言语中对采蘩颇为在意,却也不问,暗记在心。
入澄明堂,层层叠叠的楼宇高檐,jīng致的回廊曲桥,天寒都没有寂冷的园林,每一处皆匠心独运,又非只显富贵,素稳的气调。
走了好一段路,突然前方拱门人影晃动,又急步走来一列的婆子丫头,在他们面前低福了头。
“大老爷,二老爷,老太爷和老夫人都等急了,又催呢。”为首的老婆子一脸福相,往后瞧见姬钥姬雅,“十少爷,小小姐,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一园子的人,两端的心qíng。一端哀,一端喜,此刻尚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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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姬钥的小聪明
“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啊——”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捶胸顿足,饱含哭音,似乎要将已经逝去的亲儿唤生。
刚才还沉浸在孩子们回到家的喜悦中,此刻哀伤弥漫了澄明堂,再没有第二种qíng绪。
采蘩摘去面纱,立身于一群人里,姬钥和姬雅虽然离她不远,却隔开大老爷二老爷管事婆子丫头。当她正感觉两个孩子突然成了面目不清的生客,神qíng开始漠然时,雅雅在那位哭得快要昏厥的老太太怀里回头张望,局促不安的小脸看到她才甜甜笑了,这般的信任实在让她很难置身事外。回小家伙一丝微笑,她的视线移到姬氏家主姬瞿的身上。
近七十的老人家,面方而五官端正,双眼还很有神,胡须和头发全白,金冠扣高髻,一身晋青松针锦袍,十分威严。但即便看着如此坚qiáng的人,乍闻小儿子遭杀害的消息,眼睛仍是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