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婷姑娘很不会说谎吧。”刚才说一句就看她一眼,就跟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一脸说谎不得已的样子,“你扮伙计那一回,我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目光太清澈,心事都写在里头。”
“有吗?”木林自大的视力完全受挫。
兰生就道,“哪有叙事像针对盘问那般分明的?听到动静就行了,还告诉你一刻时。去帮人孩子也行了,又告诉你一个时辰。这鸦场是有人敲梆子报时,还是家有漏刻?不是事先准备好一套说辞,记一段一段时间干这干那的吗?而且女人看女人,很挑剔的。伊婷姑娘不是惯常说谎的人,言谈之间也听得出,大爹小爹对她十分好。当爹的,怎么会教女儿开锁?又不是小偷世家。大概。顺序上转换了吧。伊婷姑娘是听到铁哥这里有动静,才进屋来看,然后,恐怕是看到了对方的脸。至于她为何说得出模盘上的构造和一些细节。大概是看过图纸了吧。”
木林恍然大悟,追问伊婷,“丫头,冲我教过你几日的份上,说实话!果真如此?”
伊婷抿紧了唇,一字不说。
“到底是谁?”木林还问。
“伊婷姑娘和大家一起住通铺?”兰生的问题却歪了。
伊婷因此点点头。
真是了不起的姑娘,冲着这,也不能立马赶人,兰生瞥倪土,“阿土。把你屋子让出来,暂让伊婷姑娘住几天,行不?”
“行!”倪土求之不得。
“兰大姑娘,我还能留下吗?”伊婷愕然。
“要是拿下六皇子府的工程,就让你留。如果拿不下。抱歉,得对大伙儿有交代。不过,伊婷姑娘就算能留下,大概也会受到不少刁难,到时候我不会帮你。你自己趁着这几日想清楚吧,别今后吃不了苦又怨天尤人。我最讨厌那种推诿责任,不顾别人的人。”兰生与伊婷约定。
伊婷张了张嘴。眼眶再度激红了,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和倪土走出屋去。
木林反对,“这么让她走了?她可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咱们不用问清楚?就算不是她干的,她看到了又不说。跟同谋一样,怎能留下她?”
兰生如今和铁哥他们说话很随意自在,“因为她诚心想学工造,真心想留在居安,所以虽然说了谎。却就是坚持不是她砸的这个事实。她知道,自己要是背下整个黑锅,就肯定没机会留下来。想要留,又想要保护那个人,我看她快累昏过去了。你想想,如果干这事的,是倪土,是铁哥,你说不说?明摆的事。就是长风造的人干的,具体是谁都没关系,主使只有一个,跟听命行事的人计较什么。”
铁哥说出那个名字,“常豪。”
“是我疏忽大意,应该想到那位哈哈豪不会善罢甘休。亏我还挺好心,保住那条锦鲤的命。早知如此,就该任万和楼剁了做鱼汤。”常氏无大才,尽出歪瓜劣枣。
“欸?保住锦鲤的命?”木林这会儿恢复耳聪目明。
兰生才知自己口快,找个大荣特色的说法,“我运气好,连带鱼也运气好。”
让木林嗤之以鼻,但至少他不感奇怪了。
“当务之急,是五日之内重新把模子赶出来。”铁哥一直没掺和到追究伊婷的队伍中,因他和兰生的想法是一样的,这时候就算有凭有据去找常豪算账,也于事无补。
“模子肯定要赶制,不过--”兰生捉一把木屑在手。
“你不是又要改吧?”木林双手拍脸,五官变形,“造主饶命!吹毛求疵,也不能挑这个时候 。五天!只有五天!那些窗,那些门,那些桥,那些屋梁架子,就算有十只手都来不及,别说我只有八根手指头!”
泊三噗地笑出来。
木林瞪他,“笑屁!我可不是说笑!”
一眨眼,木林就跟兰生叫板,“我抗议!我反对!照着图纸来,我都要喊娘啦!还改?”
“想太多了。”兰生悠悠呼口气,笑模样俏丽起来,“咱不改。改什么呀,那么麻烦。”
“欸?”木林随即拍心,“吓死……”
“咱从头来,新形象新面貌。”兰生手里不知何时拿了图纸,撕啦--
死啦--木林化成石头化成灰。
铁哥冷冷看着兰生,但语气一点都不惊慌,“你吓他干什么?这小子懒骨头,最怕辛苦。五日赶工咱们就得让他唠叨死,你还想一桩是一桩。图纸撕了也没用,都在我脑子里记着。难得我同意这小子,别改,照原本的来,多找点人帮忙,像造神仙楼时一样,外包给别人。不用担心银子,我们几个能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