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常豪一盆舀下去,确信自己会赢。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他是万和楼老主顾,以前每回来帝都都光顾,和掌柜更是交情不错。而他命中缺水,常氏造主却任任带水,请教了不少人之后,他在自己常居处或常去处养锦鲤放龟生。恰好万和楼后院里有一个水池。这些年他放了不少鱼,而这条红白锦是他前两日亲自选来的,当时还跟掌柜好好描述了一番这条锦的特征。那么多人在场,刚才他也不好给掌柜打眼色。但看到这条红白锦,他就明白掌柜听懂了自己为何用锦鲤来打赌的意图。珠子肯定在这条鱼的肚子里。
但常豪发现对鱼的游速估计不足,明明对准红白鲤舀的,再看,盆里的鱼却换了一乌白锦。好在盆大半还沉在水里,他假装手滑,将乌白锦倒出去,哈哈干笑两声,说这些鱼不似看起来好捞。
众人跟着哈哈,还没看出名堂来。
唯有兰生沉眸。声色不动。这位要耍把戏,她就让他耍得滑稽一点。
常豪又看到红白锦了。这回他不敢大意,双手捉盆,顺红白锦游得方向慢慢跟着移,确认它怎么都逃不掉。极快往上一提。不料,突然几条鱼哗啦跳出水面,吓得他真手滑,捞上一盆无鱼的水,还泼得衣服鞋子湿嗒嗒。
常豪暗咒一句,又见那几个小造主面露疑惑之色,便知不能再拖延了。否则会让他们看出端倪,于是哈哈笑道,“最后一捞,有鱼没鱼都算完。不然跟捞一回的各位比,又要落人口实,说我长风不公了。”
“豪爷小心脚下滑。”落她口实吗?兰生以德报怨。
常豪顾不得身上湿。捉盆的表情有些光火,恶狠狠盯着花缸,心想自己难道连一条鱼都对付不了?但这回他竟看不清是哪条红白锦了。鱼儿悠悠,和刚才跳出水的景象完全不同,全部沉在缸底摆尾。面上的水还是清澈的。但往下似乎有些漩动,几条沉底红白鱼看着都差不多。他眯着眼想要看仔细,后来干脆将袖子挽到肩,伸盆探身拨那些鱼,就差没把脑袋探水里去。
他太急于找那条吞珠的鱼,忘了那么多双眼睛在看。
人们看不同颜色的鱼儿被他拨上又不要,心里开始了然。几个造主心里都骂娘,就说没这么好的事落到自己身上,这位新任的长风造主一肚子坏水,比常海难打交道多了,今后还不知会怎么样。
“豪爷原来爱玩水,要不要到缸里游一回?”兰生淡淡笑着,出言讥讽。
她这话说得正是时候,那些原本看不起她的人暗道讽得好。
常豪猛然醒悟,咬牙切齿盯准一条红白,觉得最像,抬起了盆,“哈哈,不是我玩水,是这些鱼太滑溜,成了精一样。哈哈……”盆浅水浅,一下子看清此红白非彼红白,眼珠子就瞪了瞪,声音干巴还得故作松口气,“……就它……”
盆里的水飞溅起来,一股脑儿,泼得常豪一头一脸,哈哈嘴里噜噜冒泡。鱼在盆中乱跳乱甩,人人都不怀疑它是让长风造主这般狼狈的始作俑者。
常豪气得脸红脖子粗,连鱼带盆往地上砸。
伙计上来收拾,又当场剖鱼肚,找不出珠子来。
常豪早就知道,这时候的心情也哈哈不起来,粗声说道,“看来今日我的手气也不行,各位稍等,我去换了湿衣就来。”
长风其他人还在,但也止不住多数看明白的人偷着幸灾乐祸,要笑不笑的表情浮在正经的脸皮。
木林可不管,对兰生眨眨眼,“咱家造主,就看您的手气了,像白羊祭那样,手到擒来。”
兰生但笑不语。
常豪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神情如常,拱手哈哈道,“让各位久等,经过这回,我肯定是不能改行当渔夫去了,捉条鱼都让大家看笑话。”
心里嗤之以鼻,脸上却堆着笑,捧场常豪的笑话,一群人是是。
“兰大姑娘,你最后压轴,咱们这些人可是都让了些福运给你,你要捞到吞珠锦鲤,就当大伙儿给居安造送一份开门大礼了。”常豪想缸里还有十条鱼左右,就算他没捞着,也不见得兰生就能捞到。兰生哪怕是过白羊祭的第一人,但他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却是一个女子。女子无大才,是这个时空的主流。
兰生不介意别人看扁她,宁可对方掉以轻心,她的赢面才大。走到缸边,让豌豆给她扎紧袖口,将手腕都包了进去,只把半个盆浸到水里,眨眼就舀起来,端着盆摆到地上,动作一气呵成。水清清鱼游游,别说身上了,手都没沾水。相比常豪之前的狼狈模样,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