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没回头,仍旧往前走。就算张八斤不主动告诉周合,周合也迟早会找上门来,可那至少得等到晚上了。她们被安排到这座房子里,能不能安顿下来倒在其次,周围的环境就叫人不安心,怎么也得找个熟悉广州的人帮忙打点吧?光靠宫氏和陈氏这两个小女人,哪怕再加上个周姨娘,实在叫人不放心,她还不如亲自走一趟呢!
今日天yīn有雨,路上行人不多,车马也不多,明鸾走在大路上,倒不觉得害怕。小孩子记xing好,她方才记下的几个标记都找到了,方向也没出差错。路上曾有人向她搭话,问她要去哪里,她没理会,就直直往前走,左手挽着包袱,右手握住刀把,愣是没人敢上前继续搭讪。她只走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便看见了府衙的飞檐角。
府衙大门前有两个差役袖着手或立或坐,正在说闲话。明鸾便直接走了过去:“请问大叔,今儿才来的流放犯人是不是已经打完板子了?现在是去了哪里?”用的是粤语,还边问边塞了两块碎银子过去。
那两个差役愣了一愣,对视一眼,都笑了。年轻些的差役甲问:“小丫头,你是犯人家眷?怎么不见你家大人?”
明鸾有些吃力地答道:“我家大人就在附近,只是都是女眷,不方便跟大叔们说话,才让我来的。”
“哦?”另一个年长些的差役乙看了看手心里的碎银,“这个是你家大人给你的?话也是她们教你说的?”
明鸾没有正面回答:“大叔就别问这些了,直接告诉我吧!”
差役甲笑道:“丫头脾气还挺大的。得,我告诉你,犯人已经打完板子,押回牢里去了,你是不是要去探监?”
“如果可以,当然是想去的。”明鸾犹豫了一下,“不知押送我们来的几位差大叔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你问他们做什么?”
明鸾自然不会据实相告:“哦,一路上多亏他们照应了,我想向他们道谢。”
差役甲还要再问,差役乙便劝他:“行了,她一个孩子,何必为难她?我带她去大牢那边吧。”前者便不再问了,还笑着跟明鸾说:“押送的长班里有一个也在大牢那头呢,别人倒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明鸾向他们行了大礼:“多谢两位大叔了,大叔们好人有好报,今年过年一定发大财。”差役甲一听便乐了:“小丫头嘴还挺甜,好,承你吉言了!”
明鸾抿了抿嘴。广东人好象就喜欢听人说这类吉利话呢,这招投其所好,果然有用!
差役乙带着她绕着府衙外墙走了一大圈路,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闲话,还时不时打量她的神色。他的官话倒说得挺好,明鸾松一口气之余,也提高了警惕,一路小心回答着,很注意不露出什么不该泄露的口风来,没过多久便到了府衙后方,只见前头又有一处建筑物,门口挂着“广州府衙大牢”的牌匾。
差役乙带着她进门,跟一个狱卒说了几句话,又回头朝明鸾使了个眼色。明鸾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递了一小块碎银过去,差役乙接过碎银,递给那狱卒,后者掂了掂,脸上便换了笑,朝明鸾招招手:“过来吧!”带她去看章家父子。
章家父子三人被关在一处单独的牢房里,与别的犯人都隔着一定距离。三人全都趴在gān糙堆上,穿的深红囚衣背上已经染上了黑痕,明鸾一瞧,心下便是一紧,担心那都是血迹。
章寂、章放与章敞见是明鸾来了,都大吃一惊。章敞几乎当即便从糙堆上滚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呢?!她怎能放你一个人进来?!”
明鸾拿出包袱:“母亲那里走不开,我是来给你们送药和gān净衣裳的。伤得要不要紧?要是能站起来,赶紧先上药吧!”
章放章敞听说有药,都大喜过望,接了药先给章寂用了,再相互送药。章敞又问女儿家里人的qíng况,明鸾一一说了,他们不由觉得后怕:“你怎的这般大胆?就不怕路上会遇见拐子?”
“拐子总要拿话骗倒人,才能把我拐走。我谁都不理,谁都不信,谁能拐走我呢。”明鸾还给他们看腰间的柴刀,“如果要硬把我拉走,我就一刀砍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了!”
章敞皱眉骂道:“你以为自己有多出息?真要遇上歹人,不等你抽出刀来,就已经被人打晕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办法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