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听得这话,突然气血上涌,两眼忽然一黑,险些跌倒在地上!
四面高墙终生不得出门,那不就是座牢笼吗?!
她先前竟还以为她年幼无知心念尚善,却没料到她竟如此之歹毒!
遣去庄子上条件虽然差些,但起码还是自由的,她堂堂沈家的夫人,与沈家患难与共三十载,膝下子女全是嫡出,到头来竟要落得被软禁终生的下场么?!
“你敢,你敢!”
她狠命地抠着扶手,想要站起来,但可惜起的太急,胸中气血翻滚,脑袋发涨眼前发黑,喉间也忽然涌出一股腥甜,她狠命咽下去,但却双手发软,怎么也无力站起来。
“雁姐儿太放肆!”
沈观裕也腾地站起来。沈雁到底是孙辈,她如何能这般逼迫他们?
“回老爷的话,雁姐儿可全是为着沈家考虑。”沈雁淡然自若地转身,说道:“太太以养病之名深居后宅,如此一可杜攸攸之口,二来也全了父亲与叔婶们的孝道,三则也确实利于太太养病,四则也全了老爷对太太的一片心意,老爷敬爱太太,难道到这关头连个妥当些的养老之所也不愿给予么?
“我这样提议虽然显得对太太有些苛刻,可是老爷可曾细想过,纸里终归包不住火,行罪而不严惩,但若有一日太太的所作所为让府里人听见而争相效仿,来日沈家这端正家风如何维持,这清贵名声如何延续?
“在老爷的心里,不知究竟是太太重要,还是沈家这百年的名声重要?”
沈观裕望着身量不足的沈雁,竟是久久也说不出话来。
沈雁的话毫无破绽,他久经世故,在朝堂上呆了半辈子,跟无数的对手明争暗斗过,但眼下竟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第120章 除根
“你纯属危言耸听!”
沈夫人坐在圈椅里,急速地喘着粗气,瞪着沈雁的那双眼里,迸射出似能扎穿人的恶毒之光,“我不会去那样的地方,我宁可死,也决不会被你们当囚犯一样控制在手里!”
说完,她蓦地打开案下抽屉,从中摸出把剪刀紧握在手:“我生来便高人一等,今日就是败了,也同样要骄傲地死去。你们谁也奈何不了我,谁也阻止不了我!”
说着,她将剪刀猛地扎向喉咙,就近的沈观裕却早就预备着这一瞬,还没等刀尖挨着脖子她整个人便被她扯着滚下地来。
沈雁始终无动于衷。
沈观裕瞪着她:“还不唤人进来侍候!”
“恕难从命。”沈雁摊摊两袖,“私以为太太就是自杀谢罪也无不可,若不是我与父亲有了防备,我母亲这会儿只怕已经命丧黄泉。所以如果我们府上一定要有一个人死,那么居心不良的这人认罪伏诛显然天经地义。”
沈观裕望着她,咬牙切齿。
“你,你——”
沈夫人瞪着她,喉间那口血终于没能压住,噗地吐出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沈观裕臂下一松,缓缓站起来,似乎也忘了唤人进来侍侯的事。
屋里比先前更安静了,只剩烛光在小心翼翼地颤抖。
沈观裕负手背袖,身居高位习就的端凝肃穆又一点点回到他身上。
他看着沈雁,“你真让我惊讶。”
“多谢老爷谬赞。”她垂眸颌了颌首,“吃多了亏,总得长点见识。纵使母亲替我挡了许多,我也不能一辈子让她做我的挡箭牌下去。生长在这样的家中,我想要活得自在潇洒,就必须得比别人成长得更快些,如此,方不辱没我沈氏清名。”
“可这是你的亲祖母!软禁于她,你就不怕落个不孝的骂名?!”沈观裕指着地上,带着斥责。
沈雁望着昏过去的沈夫人,幽幽道:“我知道这是我的亲祖母,可正因为知道她是我的亲祖母,我才怎么也无法原谅她对我的母亲用那样的手段,至亲之人,不是应该友爱互敬吗?我的亲祖母,要夺的是我亲母的命,顾此而失彼,换成是老爷,您会怎么选择?”
沈观裕凝眉不语。
沈雁笑了笑,又道:“我自幼受圣贤训导,以忠孝仁悌礼仪廉耻为遵,正是这忠孝仁悌四字,使我知道维护父母亲的尊严是孝,使他们能够幸福安康地到老是孝,我若是任凭老爷放过了太太,我岂非正成了那不仁不孝之徒?”
门外夜色已经相当深了,院子里传来鸣虫的嘶嘶声。
沈观裕凝眉静望了她片刻,缓缓在椅上坐下来。
他往日忙于外事,与这些孙女们极少交流,在他眼里,她们个个都很出色,将来都是能给沈家带来更多人脉的有用之人。但再出色她们也不过是个孩子。眼下他却再也不能把沈雁当成孩子了,他不知道沈家能有这样的孙女,究竟是家学渊源还是她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