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狐在杜恒霜里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木樨树,不屑地耸了耸小鼻子,身子拱了拱,往杜恒霜怀里钻进去,只留一条雪白的长尾巴在身后甩了甩。
杜恒霜慢慢在湖边坐下来,靠在那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杜恒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是天光大亮。
怀里的小白狐就像一个火炉子,让她第一次觉得这里的黑夜是温暖的。
在这之前,她一个人在这里渡过的漫漫长夜,每一天都冰寒刺骨。
昨夜她却是很好地睡了一觉,因为不再觉得寒冷和孤独。
杜恒霜低下头,轻轻抚了抚小白狐的脑袋。
一股轻痒从小白狐的头一直钻入它的心底。
小白狐忍不住翻个身,在杜恒霜怀里四脚朝天,露出雪白肉粉的小肚皮,让杜恒霜继续给它挠挠。
杜恒霜失笑,轻声道:“你是狐,又不是狗!”
小白狐咧开嘴,狡黠地睁开一只眼睛,同时伸出小爪子,往他们面前的木樨树指了指。
杜恒霜的视线顺着小白狐的爪子往上看。
她的眼里一下子盈满泪花。
只见那棵四季长青的木樨树,居然开满了金黄色的木樨花!
一丛丛细小的花朵挤在一起,开得一嘟噜一嘟噜满树都是,将以前的绿叶盖得严严实实,压得树枝一根根往下垂,似乎不堪重负。满树繁花,不见绿叶。还有木樨花特有的香味,一缕一缕从木樨花树上飘散下来,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上荡荡悠悠。
杜恒霜站了起来,伸出手,往那株被压得最低的树枝上够过去,轻轻摘下一朵金黄色的木樨,插在自己鬓边。
抱了抱小白狐,杜恒霜低头对它笑道:“我要回去了,你想自己留下来吗?”
小白狐抬头看着她。
不知怎地,杜恒霜总觉得小白狐在对她笑。
是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杜恒霜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这里的湖水、旷野和木樨树,静静地挥手道别。
平哥儿、安姐儿,娘回来了。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没有爹不要紧,娘会好好照顾你们。
杜恒霜默默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紧紧地闭上眼,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诸素素坐在杜恒霜床前,很是担心。
这一次,杜恒霜有三天没有醒来了。以前她晚上睡觉,到早上某个时辰就会睁开眼。虽然还是对外界没有交流,但是至少她能走能坐,也能吃饭。哪像现在,整个一植物人的状态。
这三天,诸素素想方设法,也只给她喂了一点流质的稀粥。
再这样下去,杜恒霜会逐渐脱水身亡的。
植物人的状态,在古代是活不下去的。
因为没有办法输液,就没有办法保持身体的生机,就算脑袋没有死,整个人也要被活活饿死了。
诸素素很是着急,又一次拔出银针,往杜恒霜眉间的泥丸宫扎去。
这一次,杜恒霜居然全身轻颤,发出一声嘤咛。
诸素素大喜着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有反应了。
她再接再励,继续往杜恒霜的穴道上扎针。
杜恒霜只觉得眉间一阵刺痛,全身如同从悬崖上坠落一样,突然落到坚实的实处。
她好像过了一年多飘飘荡荡的日子吧?
杜恒霜缓缓睁开眼睛,葡萄紫一般的双眸渐渐凝聚了影像。
“……素素?”杜恒霜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她记忆里的素素,似乎更年轻漂亮一些?这个素素,看上去稳重许多,也沉稳许多。
诸素素目瞪口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里还是保持着扎针的姿势,全身僵硬。
杜恒霜觉得这个样子更像诸素素,唇角微扬,展开一个缓缓的笑颜。
诸素素这才大喊一声:“霜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大叫着扑了上去,抱住杜恒霜纤弱的肩膀,忍不住哭了起来。
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古代能把一个自闭症患者治愈,诸素素真心佩服自己的本事。
杜恒霜笑着拍了拍诸素素的肩膀,如同一个和颜悦色的邻家大姐姐一样,轻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醒了吗?这一年多,多亏了你照顾我。”
诸素素忙伸手将杜恒霜眉间的银针拔了下来,然后扶着她坐起来,腮边还挂着泪水,唇角却已经笑逐颜开:“霜儿,你真是醒的及时啊!再不醒,我就算拼着被人追杀,也要把你送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