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孩子真的是温郡王太妃看中的那个九堂弟。青云多瞧了他几眼,见他安安静静地玩着怀里的佛手,十分乖巧,那少年要他做什么,他都照着做,只是可惜还不会说话。但不满周岁就能听懂那些指示,而发出指示的还是一个并非与他长期同住的人,可见这孩子十分聪明。不过看起来小脸瘦瘦的,四肢也细,脸色还不大好,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青云试着问他几句话:“小九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喜欢这个佛手吗?”那孩子腼腆笑着,却会伸出一根手指来回答她第一个问题,也大力点头表示喜欢佛手,只没有给出第二题的答案。少年便替他答道:“小九还不曾取大名呢,婶娘在世时,给他取的小名就叫小九,说是长长久久,听着吉利。老祖宗也说这小名不错,大名等满了周岁再取就好。不过王叔……”他回头看了平郡王一眼,含糊地道,“小九过了年就两岁了,王叔还没想好他的大名呢。”
青云心里有数了,若真的要过继这个孩子,那还不如让温郡王太妃来起这个大名的好。她看了那少年一眼,笑道:“你有几个姐姐妹妹?都多大年纪了?我祖母平日不爱出门,我也甚少在外头走动,宗室里的姐妹统共也不认得几个,常觉得无趣,正想要请几位姐妹到家里来玩耍呢,也可以给祖母解解闷。”
少年顿时兴奋起来:“我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姐姐十九了,大妹妹十三岁,小妹妹九岁,她们都是xing子极好的姑娘,姐姐一定会喜欢她们的!我这就告诉她们去,让她们来给姐姐问好。”说着转身就抱着小九走了。
青云张张嘴,不由得哑然失笑。算了,就当是为了将来的计划着想,多结jiāo一家亲族也没什么。
但来的却不是少年的姐妹,而是他的母亲,平郡王府旁支的三太太。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秋香色四君子纹的绸缎褙子,下系墨绿色祥云纹马面裙,盘着低调而庄重的团髻,cha了几支不显山不露水的金簪,勒着样式简单的驼色抹额,容貌雍容而秀雅。她十分客气而又不卑不亢地向青云点了点头:“你是温郡王府的清河吧?从前你母亲在世时,我与她是常来往的,只是你父亲病重后便没再见过面了,你果然长得极像你母亲。”
青云忙向她见了礼,口称“三伯娘”,她笑着拉住青云的手,往旁边人少的地方拉去,趁人没注意,就拉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去了,这才寻了张椅子让青云一起坐下。
青云察觉到她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便沉住气等她开口。果然,这位三太太在简单的寒暄过后,便直入正题:“我听说温郡王太妃有意给令尊过继一个宗室里的孩子为嗣,好姑娘,你瞧瞧,咱们家小九如何?”
青云眨了眨眼:“三伯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微微一笑:“侄女儿不必跟我装傻,平郡王府与温郡王府有十多年不曾来往了,两家根本就走动不起来,从前有多少家宗室摆酒,给你祖母下了帖子,她都不去,你也没出过面,如今怎么忽然上门了?难道不是看中了这府里哪个孩子?依我说,小九是极好的,别瞧他如今年纪小,但聪明着呢,只可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王爷又不大在意,新来的后娘又不大和气。老太妃倒是心疼儿孙的,可惜儿孙太多,她老人家顾不过来了。”
青云试探地问:“三伯娘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呢?难道您不知道,我们家要过继嗣子,可是直接原级继承的,那是实打实的郡王衔!”这位三太太自己也有好几个儿子,难道就没心动过?
三太太却哂然一笑:“若说没动过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我心里有数。我家的孩子年纪都大了,庶出的又不够好,况且真要过继亲骨ròu给别家,我实在舍不得。小九却不同,他如今在这府里,根本就没几个把他放在心上,说不定做了别人的嗣子,反而能过得好些。”
她叹了口气,“他母亲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不大会讨人喜欢。你瞧这平郡王府,子孙繁茂,似乎是好事,却不知这七进的大宅子,人多了也有住不下的时候,这些孩子出了门都是爷,可在府里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四五个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连丫头书童都是共用的,哥哥成了亲,新媳妇还要跟小叔子们做邻居,实在不像话!家里人口多了,花费也大,实在难以支撑。那年小九的母亲死活说服了王爷分家,把王府名下几处大宅子分给我们这些旁支搬出去住,才好了些,她又按年节送银子贴补,除了没有住在王府里尊贵,别的处处都好。只是太妃还在,儿子们就分家,未免叫人说闲话,太妃为这个常埋怨小九她娘。其实我们这些旁支心里都有数,新进门的那一位,哪里比得前头的和气?待我们更是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