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一见儿子回来,忙忙叫他上炕取暖,又吩咐人去取姜汤,看着他把姜汤喝下去,就屏退众人,压低声音问:“事qíng如何了?可找到什么?”
周棣放下汤碗,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来。这东西他一路贴身揣回来,只怕被人发现端倪,甚至不敢离父亲太近,如今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周太太见了一喜,忙夺过来瞧:“就是这个了?咦?不对……不是说要找的是个名册么?这……这分明是账本子!”
周棣点点头:“确实是账本子。儿子今日已经书房搜了个遍,也找到了好几处暗格,可惜没瞧见外祖父要的名册,反而找到了这个。这是淮王贿赂朝中官员的账册,上头连姓名、官职、年月日期、jiāo付的地点与贿赂的数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儿子想,这虽然比不得名册要紧,但jiāo给外祖父,兴许也有些用处,就带了回来。父亲已答应让儿子明天再去一次,到时候儿子就把淮王的卧房也搜了,一定能找到名册!”
周太太闻言,知道这账本关系重大,忙寻块绸布包了,亲自藏在稳妥的地方,又回来对儿子说:“好孩子,你今日辛苦了。你一个人要搜这么大的屋子,还要提防外头把守的官差发觉,一定很不容易。不如明日多叫几个人跟你去?人手多些,搜起来也方便。”
周棣却摇头:“今日只搜书房,虽有奉墨奉砚相助,但儿子仍觉得不放心,有好几处暗格都是儿子自己找出来的,他们都漏过去了。儿子想,奉墨奉砚平日那般机灵,尚且如此,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蒋卢两位先生倒好,却受父亲猜忌,叫了他们,反而容易节外生枝,倒不如儿子一人包办了,也不怕走漏风声。若是明日仍旧找不着,再想个借口多去几次就是了。”
周太太忧心儿子的身体:“天越发冷了,我瞧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你在那地方一待就是半天,受得了吗?要知道,那可是淮王避暑用的别院,房屋都是怎么凉快怎么建的,你自小娇弱……”
这话周棣却有些不爱听:“真不妨事,儿子哪里就弱成那样了?母亲若不放心,明儿多带两个手炉就是了!”
他想得是好,可惜天公不作美,到了夜里,天上真的下起鹅毛大雪来。这是入冬以来头一场雪,比往年都要早几日,众人都不曾提防,到了第二日早起,就有不少人声称感染了风寒要告假,县衙立时空了一半。周棣前一日在别院里chuī了半日风,晚上又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无碍,逞qiáng不肯吃药,一早起来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满面通红,手软脚软的,哪里还能出得门去?
他自己还不死心,恨不得早一日了结了心头大事,就怕刘谢与姜青云那边泄露了口风,节外生枝,待喝过药,就qiáng撑着要起chuáng穿衣出门。周太太一边担心儿子的身体,一边又牵挂别院那边尚未找到的名册,犹豫不决。
周楠不知内qíng,只当母亲是太过宠溺哥哥,才会由得他胡闹,便跑去向父亲告状。周康连忙赶过来,斥道:“你昨儿是怎么说的?早叫你提防,你只是不听!如今真病倒了,就该好生休养,别叫父母为你担心才是。你还要胡闹!再不听话,我就下令不许人放你出县衙,即便你到了淮王别院,也不许那里的官差放你进门!”
周棣脸色一白,立时安静了,暗暗瞥了妹妹一眼,心里埋怨她多事。
周康没留意,又转去骂妻子:“太太今儿是怎么了?你素日一向疼孩子,总怕他出门chuī了风,今日他病了,你还纵着他胡闹!”
周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认错:“是我糊涂了,再不许他出门的,一会儿我就请大夫来。”
周康脸色缓了些,道:“若请大夫,县里也有几位,但外头正下大雪,路上恐有不便。后街的小曹大夫住得近,医术也高明,不如就请他来给孩子看看,吃一剂药下去,发了汗,晚上就好了。”
周太太自然无有不应的,周康亲自命人去请曹玦明,前头衙门里又有人来请了,今日许多吏员都告了假,衙门里正是忙乱的时候,他想着儿子只是小病,并不要紧,便嘱咐几句,又匆匆离开了。
周太太与周棣对视一眼,便寻个借口将女儿和丫头们打发走了,然后坐到儿子chuáng边,犹豫地说:“事已至此,你就在家里休养几日,等病好了再去,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