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太太脸上一红,讪讪看着臻璇。她经常出入各府后院,凭借的就是有眼色,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看见了要当没看见。杨二娘说的这些且不论真假都是不应该开口的,但已然开了口,她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谁知臻璇不冷不淡给了她这么一句。
当事人看着不恼不怨,还一副为她们着想的模样,杨大太太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下不的。她偷偷打量了老祖宗一眼,眉头锁着一脸怒气,她那傻闺女还以为这气是冲着臻璇去的,明明是冲着她们来的,若再不知好歹,可是要连累了杨氏在夏家的位置的。
杨大太太一脸歉意,赔笑道:“老祖宗,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乱语,我叫她给二奶奶赔礼。二奶奶,您多担待……”
臻璇还未表态,杨二娘噌一声站了起来,急道:“我哪有胡言乱语,明明都是真事。别说是我了,玉娆、采葑都是晓得的,在绍州小姐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玉娆?采葑?
臻璇仔细回想一番,倒是寻到了些印象。
从前的知府韩家的四娘闺名似乎就是玉娆,前年韩知府调任,没有带上妻女,把她们都送回了老家,这老家竟然是在绍州?
那采葑又是谁?
甬州的大小事怎么就成了绍州小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张氏一直坐着没有表态,听了这话,面上阴云密布,冷冷横了杨氏一眼,又与杨大太太道:“亲家太太不愧是常年在甬州、绍州两地行走的,甬州的事都这么清楚,不过,我倒是不知,绍州城里的小姐都不用修女红、读女戒的?”
杨氏如坐针毡,她是知道婆母脾气的,素来和蔼从不厉声说话,更不用说这般苛责谁了。杨二娘说的这些话,自然是惹了老祖宗的大嫌,若不然,张氏不会这么生气。
杨氏不与杨二娘说什么,只问杨大太太:“嫂嫂,那玉娆、采葑都是哪家姑娘?”
“玉娆是从前的甬州韩知府的四娘,采葑是我们绍州穆家五娘……”杨大太太说得极为尴尬。
臻璇恍然大悟,既然是那个穆五娘,当年吃过她的亏,背后说她什么都不稀奇了。韩四娘当时偷听过她与臻瑛、苏满玥之间的对话,又因为有个做知府的爹,也不晓得还偷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四处与人宣扬。
杨大太太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杨家只是商户,她出入各府,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多几个官小姐朋友,见她平日和几家小姐处得融洽也没有多问,毕竟小姐们自有小姐们的话题,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好意思多说。
谁知那韩玉娆、穆采葑竟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般长舌说别人家的事,这世上有哪一家子的后院说不出点故事来,可都要藏着掩着,见不得光。那两个小蹄子竟然教坏了杨二娘!
杨大太太正要问问杨二娘,臻璇却突然看着杨二娘,道:“原来是她们两个,她们与你说了我们甬州小姐多少事?你又与她们说了你的多少事?”
263章 年节(五)
杨大太太的脸唰得白了。
杨二娘一时没明白,愣神了半响,突然就通透了,咬牙道:“你少离间!她们对我推心置腹。”
臻璇嗤笑,不再多说。
推心置腹,闺中密友?
杨二娘心里火煎一样,臻璇把那层薄薄的纸一下子捅破了,那些从前她没有想过的问题一下子就涌进了脑海里,如河水决堤一般,吞噬了她。
从小时候起,杨二娘就不满意自己的出身,杨家行商,却不算富有。她的身边,不过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她去过自家的布庄,生意一般,出入的也都是和自家差不多的商家女眷。杨二娘与女掌柜说嘴,为何我们只能做一些这样的生意?女掌柜告诉她,官宦人家买布自有路数,杨家还攀不上。
杨二娘开始想,官宦人家用什么布,做的什么款式的衣服,小姐身边几个丫鬟几个婆子……
直到她的母亲杨大太太费劲力气挤进了那官夫人们的交际圈,她跟着去了一回,如同进了大观园一般,她彻底明白了。
原来,杨二娘从前看不起的小妇们生的庶女都比自己这小户嫡女打扮得风光,原来,即便是外室所出只要能被认下那日子也再与一般人不同……
别人家的宅子一进绕一进,穿堂夹道水榭戏台,再看她们杨家,怎么都显得小家子气。
杨二娘越发不喜欢和家中姐妹来往,她要走出去,和杨大太太一块去串门,见一个个官家小姐,一面在心里嫉妒一面使着劲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