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已闻妖姬笑声,尖锐而嘲讽,伴着枇杷树上还残留的十余哭哨的声音,传遍街道,诡异非常。
阿璃本就体力不支,被他们粗鲁推攘,一步一个趔趄。
她几次停步,要以法术阻拦,可手却止不住在发抖,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眼见要被推进河流中,阿璃拼尽全力飞身而起,想要逃离这里。
谁想脚踝猛地被人抓住,用力一拽,阿璃顿失力气,被甩入那赤红河流中。
一瞬只觉邪气缠遍全身,无数双手从河里伸出,纠缠住她的全身,将她往下拖拽。
“砰。”
身体坠入河中,急速下沉。
阿璃瞬间喘不上气来,眼前一片赤红,她甚至能从这红色中,看见仍在不断往下跳的修仙者。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身体忽然一空,竟是从这河流里掉了出来,落入了一片腐烂阴暗,宛如沼泽之地的地方。
她稍稍缓过神抬头望,头顶赤红,仿佛一面红色的镜子,她能看见站在河边的人。
而她的脚下,堆满了各种石头和落叶。
阿璃明白过来,河流的底部,是这腐烂之地,那河水并不是真的河水。
她放眼看去,便见这里树茎交错,扎入更深的地底,仿佛一个地下世界。
这个位置的话……阿璃想,是枇杷树的树茎吧。
上百年的光景,树茎早已深埋地底。
阿璃走了几步,脚下全是烂泥,气味也很难闻。
她记得这个气味,是她在客栈那里见过的烂泥气味。
这一切果真跟那妖姬有关。
妖姬早就在小镇里四处横行了。
但会不会如伏城所猜测的那般,不是妖,而是魔?
阿璃曾听师兄师姐们说,在百年之前,魔族为了息壤常会来袭击问月门,为此问月门弟子个个身经百战。
不过到了她上山的时候,魔早已消停。
所以阿璃没有见过魔。
只在一些文献中看过他们的描述,还有模糊的画像。
据闻魔可幻化成世间万物,没有具体的模样。
文字描述得再可怕,也不及自己亲身感受。
阿璃对这魔物,第一次有了恐惧感。
脚下的泥越来越烂,阿璃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身边同样有一群从上面掉下来的修仙者一起前行,但他们都已经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璃走了一会,步子蓦地停住了。
前面依旧是复杂交错的树茎,可上面,却挂满了人。
对,是人。
有些人她略觉眼熟,是她在镇子上见过的。
更多的是不曾见过的。
而有些人,不,不是人,是一具具白骨。甚至有些树茎上挂着十几件空荡荡的衣服,地上跌落了不少佩剑,佩饰。
早已没有了肉身。
阿璃心觉骇然。
这哪里是神树,分明是棵吃人的树!
她怔然看着这些挂在树上的白骨和衣服,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了魔的可怕。
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前辈们即便知道会死,也要与魔抗衡,将魔驱逐回它们原本居住的深渊。
她也知道为什么师叔们会对她偷盗息壤一事这样愤怒和痛心。
复活魔君的话,九州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她捂住心口息壤,就算是她死,也绝不能将息壤交给魔族。
以前是因为她想要保护好问月门。
如今是……想要保护九州。
哪怕她连这小小的魔都对付不了,但她仍有必死也不交出的决心。
她走在这挂满人的树茎下,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树茎上飘着。
“师叔?”
阿璃急忙走过去,只是脚下烂泥拽人,根本走不快。
孟平生被十余树茎缠成了个蛹,脸色发白,就连身上灵力都快被抽干了。
阿璃忙探他鼻息,手指上微觉鼻息,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身体可以慢慢养好,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阿璃化了一柄匕首,斩断缠住他的树茎。
纠缠的东西被切断,灵气也不再被汲取,孟平生缓缓醒了过来,恍惚看见在竭力搬动他的人,微顿,“阿璃?”
阿璃此时也很虚弱,勉强笑笑,“师叔你真是个笨蛋,都是元婴期的人了,怎么还会被这种东西困住,也太不小心了。”
孟平生喘气说道,“你来……做什么……快出去……这里危险。”
阿璃微微一愣,孟师叔关心她。
整天叫她孽障孽徒混蛋的孟师叔都快要死了,醒来第一句话,却是让她快走。
阿璃的眼睛微湿,试图搬动他,可根本搬不动。她又急又气,生怕他真死在这里,可又怕他也跟着又急又气,便尽力说着调皮话,“师叔原来你是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