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樊隐岳接着那双激动涌切的眸光,确定这世上当真又一个人盼着她回。“你的反应如此机敏了么?”
“这几个月,我从没有断了练习。白日习文,晚间习武,你看,连我的字也已经好看多了……”他蹲下身,从土坑洞里取出一叠字帖放到她眼前献宝。
好看多了?她盯着那些彷佛行走困难的大字,无语。
这少年,她已经肯定他的悟性与根骨,加以琢磨,不管是文或武,必有一番气候。她不敢恭维的,是他尚不及他六岁侄儿楚博的书写功力。她体谅他废弃已久,十三岁重新执笔难免生涩僵硬,只是,他莫一径地想博她对其此项能力的认同。
楚远陌生解读出了她沉默外的语言,赧着脸,硬声道:“我……当然明白,比起你的,我的字是丑了些,但总要给我时间,努力最重要!”J
“对。”她平静颔颐,“努力的确很重要。你努力了么?”
“自然努力!”
“有多努力?”
“我……”
“试过才知!”她执起门后顶棍,蓦地一式斜挑。
猝不及防,他肩头挨上棍击,咬牙不发痛哼。
“这就是你努力的成果?”她口吻煞不以为然。
“……是你偷袭!”
“你和人交手时,对方不会很君子地知会你后再动手。”
“……看打!”他突然欺身,一记猛拳袭她颈喉。
她腰身后成弓,躲了她的拳,手中棍扫他膝盖。
他退步避撤,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拉开身后门板,提起后纵。
两条身影如轻雾般弥入幽暗林内。
传袭自梁上君的轻功与忍术,樊隐岳将两者巧加揉和,独成一格。
“动时轻若烟雾,动时迅若疾电,观时飘逸灵美,杀时凌厉精准。还好,至少你得了这四要之二,轻若烟雾,迅若疾电。”棍抵在左胸,使他失去所有进攻可能,她道。
他两只瞳心欢跃一闪,“以后我也会像你一样厉害么?你会教我么?所有的都会教我么?”
“你下盘不够稳健,灵敏有余而力道不足。”他激昂的情绪,丝毫传染不到她。“因为你受过腿伤,在你的内心深处,害怕重遭重创,于是你的腿不敢真正发力。”
“我……没有!”他僵了脸,“我不怕,我既然活过了,便什么也不怕!”
“只是说没有用,你必须将你心中阴翳清楚,方能使你武功更上层楼。”
他握拳,唇抿成倔强一线,“我会。”
她满意,走进他,不意发现少年身子高处一截,肩头宽出少许,弱小少年渐形茁壮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期内,你有按我所说的好生练功,也没有违我所嘱去莽撞寻仇。我要奖励你,提一样要求,看我能否做到。”
“什么都可以?”
“说说看。”她不以为他敢向自己漫天要价。
“我要看你的样子。”
她挑眉。
“我要见你。认识了你这么久,却从没有‘见’过你,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不是这么用的。虽没有师徒名分,也是她在教,他言辞不当,她该负责的罢?“今后,你若在这座府中其它地方见到我,晓得该怎么做么?”
他自嘲一笑,“我怎会有机会到这座府里的其它地方走动?就算有,也是半夜三更的时候……”
“回答我的问题。”她声线微扬。
他不敢不听,只得懒懒道:“若我在这府里的别处看见你,就当不认识,没看见,好罢?”
“错。”她截然否之。“你怎么做要看你该做什么,须根据地、时、事选择最恰当的方法。若你与我偶遇之前已经公开被人引荐相识,你便须按引荐时的辞令与我寒暄。若之前未见,你方可对我视而不见。”
她救了他的性命,教他文才武功,当然要设法使他走出这间陋室。据她所知,王府对外的口声里,这位庶妃所生的二少爷是被庶妃娘家人接走,至今未归。楚远漠似乎并不晓得这个弟弟的处境。想那位大王经年征战在外,胸臆间盛得尽是军国大事,惟一的幼子都不能饱受他关怀,疏忽了亲弟不足为奇。不知他若知晓了亲弟真实状况,该有如何处置?这一点,尚须观察斟酌。
“你如果想永远走出那间屋子,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这强大,不止武功。你们没格族最崇尚力量,你必须成为最有力量的没格族男人。而这力量,也并非只是臂力和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