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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64)

“呜呜呜,小樊,你真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趁人把馒头吃了。”她倒了一碗热水放到坑桌上,将果腹之物递他手里。

“好吃!好吃,我昨儿个整整一天没有吃一口饭,饿死我了……好吃!好吃!”尽管只是馒头咸菜,小昌子仍然吃得势必饕餮。

她静默立着,直待他狂卷了两个馒头,向第三个进拔时,才开口问:“有人向你打听我的事么?”

“好吃,好吃……呃?你说什么?”

“有人向你打听过我么?”

“呃……”小昌子眼色闪烁。

“有。”她确定。“你怎么说的?”

“就是实话实说……你是中原汉人,在此无亲无由……我也不知道你详细路不是?”小昌子说得底气不足,“说这些,会害到小樊么?”

“害不会害到,你不必管。替我做些事罢。”

她前面模棱两可的一句令小昌子愧意徒生,后面一句又其精神大振,“你说!你说!”

“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空闲的宅子?”

“你要买?”

“租。”

“王府的差使不想干了?”

“想。但毕竟不能长久。”

“没问题,我小昌子找的,绝对物美价廉,保你满意!”

“还有……”她将写好的一张纸递过去,“若还有人向你打听我的事,把上面的话说给对方听。但要切记,须等人问了且问得急时再提。你自己也演过戏,莫使人生疑窦。

“这……”

“多看几遍记在心里,我要烧掉。”

“……好。”是错觉么?总感眼前的这个小樊,不是他所认识得那个台上风情万种台下沉默平凡的小樊,明明眉眼还是一样的标致好看,是哪里不同呢?

打小昌子家出告辞出,又见雪瓣飘零。樊隐岳信步走在街边路上,听着脚下双足陷落的吱呀声响,前无人迹,后无影从,除却那两串深陷在厚雪的脚印,除却簌簌落雪之音

,空白苍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若只剩了自己一个,她反倒省事,或就此停止不前,任自己湮逝这一片浩然无际的雪白结素内。或纵身飞跃,与雪花同舞在空宇之内……

但,怎么可能只剩下自己一个呢?

这所谓的素洁之后,不知在哪扇窗里,一定有一双眼睛洞悉着她一举一行。

有这样一双眼睛,也好。

警示,驱策,激促,推动,令她每时每刻都不能舍弃着最明晰的清醒,最严苛的冷静,最理智的判断,最从容的反应……

“樊先生,樊先生!”

听得急呼,她艰难回首。

“樊先生。”临街酒楼门内跑出一人,招手相唤,“王爷请您到里面暖暖身子再走。”

鸳鸯楼顶层大堂内,炉火烧得鼎盛,酒壶烫在滚开的热水里,逼出钻汲肺腑的酒香,五六位自城中各大花楼的顶级歌妓跪坐躺下,摆弄出妙姿珠态,弹奏着琴箫琵琶,高扬歌喉,妙娱堂上贵人。

今日聚会,不为军务,不谈朝政,纯纯粹粹是一场贵族间的筵宴。楚远漠居于上座,左为东郡王楚乾,右为驸马翟煌,尚有若干显贵,高谈阔饮,打发这大雪封城时光。

“这真是一场豪雪呢,下得这样铺天盖地,幸好我早早命人把放在隆冬糙原上的牛羊全给收了回,不然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听东郡王的口气,您对做这个无事一身轻的闲差王爷喜欢极了呢。”

“那是自然。本王可不傻,什么不必做,有牛羊有糙原有奴才有金银,这可是祖宗保佑才能有的享受。”

“享受是不假,可看着南院大王建功立业,你当真不眼红?”

“哈哈,我若真有我三叔的本事,莫说眼红了,说不定还要真刀实枪地斗上一番。可本王很是有紫自知之明,要我带兵打仗,不如直接把兵丁们绑了送到人家面前任人宰割,

还省得费上些气力。”

下首有人接话,“若说这行军打仗,南院大王称得上我羲国第一人,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堪向当年太祖看齐。”

楚远漠眉心出现不悦褶皱:几时羲国人中也滋生起了这前沿令色溜须拍马之风?

“南院大王威名远播,是糙原上最神勇的战神……”

他蓦地立起,径自掀步行至临街窗前,抽去铁制销条,豁然推开了一扇窗户,当即有冷风裹着雪沫趁虚穿,烈烈侵蚀一堂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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