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立在门外陪他,一定会打扰了他独思的空间,且那场景过于幽怨自怜,于她不宜。反不如趁着这月明星稀,好生练功,提升自己一番。
“隐岳。”不知练了几时,男人沐月而至。
她收了剑式,扔了树枝,奔了过去,“先生!”
他敞开怀抱,将纤细窈窕的娇躯纳入其内。
“先生,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来找隐岳么?”
“是,找你。”他握住她一只柔荑,“隐岳,明日……”
他微作停顿,她举眸,耐心待着。
“我们成婚罢。”说出了此话,清俊容颜掠过些许释然,似是将某些抓了很久的东西,放下了。
“明日?”她轻声反问。
“对,明日,明日是你的生日,我们成婚。”
满意于他此语时的毫无犹豫,她冁然颔首:“好,我们明日成婚。”
他回她温馨一笑,牵着她踱回房内,拧亮油灯,拿起c黄上物比在她身前,“试一下,尺寸合适么?”
“嫁衣?”她微讶,“先生准备的?”
“……还喜欢么?”
丝中含棉的面料,对襟连身的款样,前襟之形若牡丹盛开,腰线自然收拢,窄袖宽裙,袖边、裙边俱成波浪起伏之状……似是一件异族婚衣?
“这……”她抬眸,本想出言确定自己猜想,却不意捉到了他凝投在嫁衣上的眼神,顿时悟到了嫁衣来处。
那一位已经做了别人新娘的女子,莫非是想让别人的丈夫在新婚之夜,还要看见“她”不成?
“好漂亮的嫁衣,隐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穿上恁样漂亮的嫁衣嫁人。”她欣欣然将之披在肩头,不自禁间蹁跹旋转……
嚓——
隐二五
嚓。清腕的撕裂声。
裙摆挂上了桌腿上的一根木楔,她蹁步转身之间,应声而裂。
他猝然向前一步,两手捧起嫁衣,目光停在那段开裂处。
“撕了么?”她皱眉,惋惜道,“真可惜,是一件如此漂亮的嫁衣呢。”
他抬眸,觑她不语。
“怎么了?”她坦然应视,挑唇浅笑,“担心我们明天成不了婚么?放心,四师父为我fèng好了一件,虽比不上这件精致漂亮,但隐岳很喜欢。”
他不语。
“先生在生气?气隐岳毁了先生准备的嫁衣?”
他回身,脚步取向门外。
“先生。”她出声叫住,迈步越过他,转身相对,“你必须明白,你娶得人是我。虽然是隐岳先开口求婚,但既然先生允了,就代表先生很清楚要给予隐岳什么。在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里,我要我的丈夫眼中看到的心中想得到的只能有我一个,不算奢望。那件嫁衣属于另一个女人,我穿上它,先生看到的不会只有我。先生想与两个女人共度新婚夜么?”
他伸手,屈指……刮了她小巧挺秀的鼻梁一记。“胡言乱语,该打。”
她怔住。
“我本来想去借些红色丝线将嫁衣的裂处fèng合一下,既然你如此看它,就穿三娘为你fèng的那件罢。她也算你的娘家人,理所应当。”
“先生没有在生气?”她半信半疑。
他哑然失笑,“谁会傻到和自己明日将要成亲的新娘生气呢?万一新娘甩头走了,新郎岂不可怜?”
没有生气么?不能说,一丝都没有。
那件嫁衣……被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猜中了,是“她”的,是“她”给她的。若当初未起巨变,她必定是穿着它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她”闻他将婚之讯,泪飞如雨中,捧出了它,让他将它交给将与他厮守终生的女子,让它替“她”祝福他和他的新娘。
也许,他不该将它拿出来的。拿出前,一心只想成全“她”的想望,怎没有替她设想,有哪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身上附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成为新娘?尤其如此倔强孤傲如此敏锐善察的隐岳。
他生气,是生自己的气。
“先生没有生气就好,隐岳要早些回去歇息了,等着明日做新娘,先生要趁着吉时早早去接隐岳呢。”她柳腰轻款,细步无声辞去,顺便捎离了那件撕裂了一角的嫁衣。
那是关峙最后一次见到那件嫁衣。从此,它湮迹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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