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太后复述此语,一字一字揣摩品味,忽尔发噱:“有些道理。宝怜,取纸墨来,哀家要拟旨。”
慎氏兄弟蒙受皇恩存续至今,非但未能清心律己,反恃恩生骄,奢靡失度,以致招人恨怨,祸及自身。为惩其过,剥其二人往昔所受爵封,收没半数家产,遣回原藉,此生永不得踏足京城。
伍福全将太后懿旨呈抵御书房。
兆惠帝见后,叹了一声道:“难为母后了。”遂亦提笔亲拟一旨,命大理寺将慎氏兄弟转交其原藉官府,禁足在两人祖宅之内,每三日自书一封悔过书信送抵太后亲览。
消息即出,魏氏自然迅速得获。魏藉捶胸顿足,好生懊恼。
“当时就该下手狠点,花重金买个死囚将这异国人扮演到底,也不至于让慎氏有了逃脱的生机,白白浪费了菱儿如此妙计……”
魏夫人听见此话,大为不喜:“老爷少替那个小蹄子叫好,那不过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住嘴!”魏藉冷叱,“菱儿如今是我们魏氏最大的机会和希望,你别一味小家子气的计较,误了本相的大事!”
“老爷……”魏夫人委屈,“妾身不过是在心疼自己的女儿嘛,你看那个小……菱儿进宫数月,不是说眼下后宫内她最当圣宠?为何没趁着这个机会为薰儿求情?哪怕不能复位,解了禁足也是好呀。”
魏藉心中一动:“的确如此。”
当一名小太监将相爷的口信递到蔻香耳畔,她极想就当它是一阵闲来无聊的风刮去,不过,貌似不通。
“大伯想本宫救魏薰?”魏昭仪轻锁蛾眉,“他真当本宫是皇上的心头ròu掌上宝不成?”
“娘娘若是为难,不妨暂时给拖延一下。”
“如何拖延?”
“娘娘先去春禧殿看望一下这位堂姐。”
“你以为在这样的时候,她会喜欢看见本宫么?”魏昭仪举了举自己花团锦簇的袍袖,云缎为衬,云锦为面,恁是华丽逼人,“以其心胸和脾性,没准以为本宫的出现是为了羞rǔ她此下的潦倒。”过往,那可是位时时压在自己头顶居高临下的主儿,如何容忍如今两人的易地而处?
“奴婢伺候过的人,奴婢也了解。正因为这样,您更该去不是?”
魏昭仪稍怔,旋即了悟,笑道:“好,本宫便去讨这回骂。”
于是,她请旨走入春禧殿,以探视之名,行“讨骂”之实。然而,这位昭仪娘娘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她自诩对那位堂姐的知之甚深,不过是在其入宫为妃之前的闺中任性。历经宠冠六宫、错失后位、褫消妃位、沦为废人一系变故,如今遭禁多日,其脾性早已经过不知几个进化,完全出乎她的料想。言辞之恶毒,骂声之苛刻,表情之扭曲,在在使她忍无可忍,几度濒临失控。
“蔻香!”一脚踏进自己寝殿,魏昭仪骤然驻身,冷冷回眸,“你今日是成心引我去受你旧主的污rǔ么?”
蔻香一惊,仓惶跪在她脚下:“娘娘冤枉奴婢了,奴婢哪里想到如今的昭容……不,是魏宫人怎么变得这般……奴婢以为她充其量板板冷脸,说几句冷话罢了。”
“你听她骂我的那些话……不止骂我,还骂我的母亲,她真是……”魏昭仪面色发青,眼芒寒利,“我若不是不想为那样一人搭上我这条命,真想……”
蔻香紧劝:“娘娘您冷静,您如今是贵人,她与阶下囚无异,您莫因小失大,搭上自己的前程,还惹魏夫人为您伤心。”
魏昭仪紧咬银牙:“如若不是想到这些,你以为本宫忍得住么?”
“这样一来,相爷那边暂时也不好逼您救人,您的目的也算达成。”
“那也不能消去本宫今日所受的羞rǔ!”魏昭仪吐字如针,“如今整个后宫都晓得本宫今日被一个废人骂得不敢还口,一想到此刻每扇窗户后面都有一张嘲笑的面孔,本宫……”
蔻香以膝盖跪行到案边,为主子斟来一杯香茗举过头顶,道:“娘娘忍一时之气,图得是长远。她再是嚣张,也是无名无分的废人,而您是二品昭仪,一贱一贵,不能相比。”
“……她是你的旧主罢?”魏昭仪缓呷一口茶,目底生疑,“本宫虽自问从没有苛待你,却也没有好到让你如此迅速转移忠心的地步,你为何处处帮着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