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藉低下头去,道:“昭容娘娘自重。”
“魏相此话说得极好,魏昭容是该自重。”慎太后呷一口宝怜奉来的银耳莲子羹,煞是心平气和,“身为后宫嫔妃,无论何时俱须记得自己是皇族贵眷,如这般向人流哭泣乞怜的行止,委实有失身份。”
魏藉但笑不语。
慎太后拭手掸袖,一派从容,道:“远林,耽误了恁长时间,开始罢。你来做主审官,哀家权当从旁听审。”
这“远林”,叫得是宗正寺卿胥远林。此人身家隶属皇族范畴,是支脉外的支脉,处于宗族边缘。这也正是今上的睿智之处,宗正寺监管皇族事务、宗亲谱谍,用了外姓难保皇家机密不被泄露,启用皇族至亲又恐难免子弟间争斗时的公报私仇,如此同祖同宗又几无血缘相系,弊端相应趋减。
“臣遵旨。”虽是一等一的苦差,胥远林竟也神态自若,“来人,宣证人上堂。”
绯冉屏气旁观,暗呼惊险:幸好啊,幸好薄尚仪去了尚宁城,不然很难说不被卷入这团刀光里,成为两只大鳄动齿撕咬前的点心,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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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宁城。宁王府。
“小光,司大哥以做男人二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你,这不管是欲迎还拒,还是欲擒故纵,皆有一个度,你若是一径如此,等人家过了那个劲头,岂不是空忙一场?”
今日,江南各府首脑前来禀述各自辖区政务,天子无暇盯守。司晗造访好友,邀薄光同行,她携胥浏小哥欣然前往。
作为主人,宁王爷把后园藕香榭留给两人自在说话,自己退避三舍。他没有司晗与薄家四小姐的默契,也不想成为那小女子的玩具,能躲则躲,薄家的女人,他这辈子招惹一个已然够了。
“司大哥这番见解,是有着切身体会么?哪家红颜如此有福,曾得司大哥垂怜?”薄光本是俯在窗前看鱼,闻话斜眸回睨。
司晗眉飞色舞:“你稍稍打听一下,你家司大哥的风流韵事在天都城一点不输给你的亲生大哥,往昔岁月,数不清让多少红颜垂泪,倩女忧伤,唉,罪过,罪过。”
她呆了呆,着实替他尴尬了下下,干笑一声:“抱歉,我即使不打听,也晓得司家的公子虚有一个风流倜傥的外表,实则因遁守旧,不解风情,被天都仕女嫌弃为‘死(司)木头’。”
“这怎可能?”司晗跳起,“你是听谁说的?”
她满面同情:“那时候,我家哥哥最爱炫耀自己无往不利的辉煌情史,顺便也将你的和盘托出。”
司晗暗恨交友不慎,气咻咻道:“他那‘薄情郎’的声誉难道好听不成?”
“一个薄情郎,一个死木头……”她品咂间连连点头,“听着颇为般配,不如你和哥哥喜结连理?”
“小妮子少把话题转移开来。”小司大人两眸圆瞪,“太后派我来,是劝你离开紫晟宫,甚至离开天都城,拿一笔足够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丰厚嫁妆远走高飞。惟今之计,你须尽快封妃,在太后和魏氏分出胜负前尘埃落定,到时纵使太后心生不快,碍于名分,亦无法随意赶你出宫。”
她歪颐,好奇道:“司大哥这么想把我嫁进宫中?”
他眉峰纠紧,道:“不是想把你嫁进宫中,而是你惟有嫁进那里,才能避开明亲王的势力范围。明亲王和德亲王不同,他手下的千影卫安cha在天下各家府郡衙门。假使你效仿你的三姐私逃,他一声令下,即能结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江湖的势力如何庞大,也大不过天家,届时,你,薄天,薄年,薄时,要么永无宁日,要么无所遁形。”
薄光怔住。这些,她竟是第一次晓得……这是不是说,如若明亲王有心缉拿哥哥,有心寻找两位姐姐,绝非难事?
“卫免统领北衙禁军,这中间不乏反谍精干,是而护得住你二姐的行迹。而你的三姐,我想,允执并不希望德亲王寻找到她,故而从未出手相助。”
她面孔猝然雪白:“司大哥,你……”
他一愣:“怎么了?”
她双瞳幽深如夜,语声警促:“我从来没有告诉司大哥有关二姐和三姐消失的实底,还有卫免……你是从何得悉?”
他淡噱:“你家亲生大哥亲口告知。”
她更加意外:“你和哥哥始终有联络?”
“断了一阵子。”
她缄声许久,既气且恼,顿足道:“那个笨蛋哥哥为何把那些事告诉司大哥?司大哥有大好的前程,有璀璨的未来,哥哥为何把你拖进我们的怪圈里?我回头一定骂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