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放下,司正也坐下听听薄尚仪的苦恼,既为同侪,就当同心同德,同舟共济。”
绯冉屈身放下茶点,笑道:“微臣还需看顾二皇子,外面派了太监和宫女随时候命,微臣告退。”
兆惠帝颔首。
薄光眼睁睁地看着司正大人得以如愿退场。
兆惠帝品一口好茶,问:“你在这个时候回宫,应该是不想见到某人罢?允执找上门去了?”
看来,皇上今晚是铁了心将时光投诸在此了呢。薄光欠首:“皇上料事如神。”
“你就这样把允执冷在那里,自己一走了之?”
“微臣岂敢?微臣拜托了原王府的四婢代为招呼。”
兆惠帝窒了窒,半是同情,半是感慨地叹息道:“世上敢如此对待允执的女子,也只有你。”
她愣了愣,道:“其他人的‘不敢’,或许是因为对王爷有所求罢?”
“求什么呢?”
“求情爱,求青睐,求富贵,求名位……求这世上女子想求的所有东西。”
“你不求?”
“求过了。”
“那么,朕身边的女人不更是如此?”
她淡哂:“皇上与明亲王不同的是,自己给不出的,便不向人索取。”
他丕地一怔,喃喃问:“举例来说呢?”
“二姐回宫后,皇上从没有要求二姐如从前那般待你,因为皇上也无法如从前那般待二姐。但王爷显然以为薄光仍可如从前那般热情盲目地追随在他身后,可是,面对彼此间的隔阂,彼此都是力有弗逮,逾越不过。”
兆惠帝默然良久,直到掌中茶盏渐变温凉,方道:“我们这样的人,得到的容易,失去时也简单。权势地位,令一些人趋之若鹜,也令一些人无从抗拒,似乎不需要耗费任何心力,便能得到许多。而一旦遇上权势地位不能奈何的人时,往往笨拙无措。允执太过怀念、沉迷过往那个痴恋他的小光,以致无法接受你的转变,尽管试了许久,还是没有学会与如今的你的相处之道。今时今日,明亲王的权势不足以对你形成威慑,而你对允执所余的情爱也不足以使你心存忌惮,除了浏儿,你不在乎任何事罢?”
她垂眸,未置可否。
“你自求下堂,是为了使允执明白你已不是他爱慕中的那个人,但允执显然没有领会。”
这位天子……与她所认为的那个人不同,与二姐口中的人也不同。仅是这冰山一角,已使她不寒而栗,有一刹那甚至领悟——
在这样的皇家兄弟面前,她没有丁点的胜算。
但,应该早有觉悟的罢?连爹爹也没有战胜的人,她们姐妹自然不是对手。倘若不是如此,她又何必选择一人承担?
薄光浅啜已没有了温度的茶汤,入喉苦涩难咽,咽则余香无穷。好茶。
“小光。”男人忽然低唤。
“嗯?”她抬头,却不料对方脸孔近在盈寸,就势收去一记轻吻。
“做朕的女人罢,除了朕,没有人可使允执放手。”他道。
“……为什么?”她呆呆问。
既非一时冲动,无须急于求成。他向后归座,眸中方才瞬间积炽起的情热隐散,恢复了清越沉定,徐徐道:“朕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
她秀眉浅浅蹙起,面生惑然:“微臣如果说自己不曾感知,便是矫情,但微臣不明白皇上为何喜欢?”
他眼尾溢光流彩:“你认为自己没有值得朕喜爱之处?”
……这主儿调情的功夫恁是高竿。
她暗叹一声,道:“微臣不想妄自菲薄,但一个曾为人妻的女子,在这世上几乎失去了所有可能。皇上是天下之主,姹紫嫣红任君挑遍,明亲王固然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失去对君主兄长的忠敬,但总是免不得几分不快,皇上何须如此?”
他唇扬笑弧,道:“你若为朕所有,允执绝不止几句埋怨就能了事,但当年朕成全你和他时又何尝不是心存遗憾?今日不过是易地而处,允执自会过去。”
她大眸儿一转,问:“皇上并不是在命令微臣罢?”
“你看不出来么?”他声嗓骤然放沉,“二哥是在向小光示爱。”
“可……允许小光拒绝?”她迟疑问。
“无妨,二哥再接再厉就是。”
她哑然。
“如何?”他倏尔一笑,“心情可变得畅快些了?”
她美眸惊瞠,继而恍然道:“原来二哥方才为了开解小光,和小光开了一个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