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运瞠目结舌:“皇……这如何使得?”
薄年淡道:“使得使不得,王公公自己掂量即可。你替我们做过这件事后,与薄家两不相欠。”
王运瞅向另一位,指望这位喜开颜笑的四小姐给予转圜。
薄光叹息:“王公公在宫中的岁月不是一日两日,见识过各位娘娘的手段罢?我们姐妹早就是朝廷的弃子,你真当我们这样的人回到天都是件值得恭贺的喜事?二姐是被圈禁的皇后,已与废后无异,回宫有什么惊喜等着不言自明。而身处宫外的我,无疑是父亲昔日政敌们最好的活靶。王公公一个禀报,救我们两条性命,还能卸掉压在心头多年的良心债,不好么?”
王运暗里叫苦不迭,直想夺门跳蹿。
“王公公不想,我们当然也不好勉强,左右在这当口感染时疫不是什么难事……”
“别介别介啊,皇后!”王运吓出一身冷汗,“那可不是说着玩的,真个是要人命的!”
薄光嫣然道:“王公公莫急,二姐说着玩呢。我们是打皇上的仁念中逃过一死的人,哪能轻易寻了短见?但二姐与我委实不愿回想天都的种种,王公公当真不能帮这个忙么?”
王运眉眼苦垮,哀声道:“不是奴才不愿帮,而是这欺君……奴才不敢呐。”
薄光瞳仁滴转:“换个说法如何?你报我们姐妹面色腊黄,咳嗽不止,与夏疫的症状极为疑似,在不能确诊是否感染前,不敢放人出城。如此,公公没有欺君,我们也得太平,皆大欢喜。”
冷宫原来是这么冷的么?尚宁城的夜晚是这么安静的么?薄家姐妹是这么不好应对的么?王公公满脑思绪纷至沓来,不乱则已,一乱惊心。
“就依小光的话向上禀报罢。”薄年挑亮了灯花,映得眸色寒亮,“这些年来,无论这圈禁生涯如何清苦难捱,薄年也从来没有求到你的门上,小光为给我补药养身,顶他人之名做了两年的打杂宫女也不曾向你开口请托。如今只是需要你说句话而已,这是你欠我们薄家的,王公公。”
最后一句,她吐字且缓且重。
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罢?王运无从抗拒,道:“奴才明白,奴才……遵命就是。”
“太好了。”薄光两只酒窝儿调皮一现,“从此王公公和薄家扯平了,您不必再躲着我们走路。”
薄年欠首:“王公公好走。”
“……奴才告退。”
王公公离去的背影恁是僵硬沉重,看得薄光好大不忍,阖门前尚挥了挥手聊表歉意。
“他应该不会食言罢?”薄年问。
薄光将几枚晒得干燥的忍冬花掷进碗内,捣碎浸液端来,盯着二姐喝下,才道:“王公公是个好人。”
“不然也不必对我们心存内疚。”
“王公公不是问题,二姐不如想想太后这道懿旨的来由。”
薄年黛眉懒懒一挑,起身回到榻上,道:“那等事何须费心?明日还有一堆病人需要伺候,睡了。”
禁苑内残桌旧椅,惟有两张榻还算结实耐用,足够如今的她们安眠好睡。
绮丽旧梦逝如尘烟,现今新梦无怨无欢。睡去也,交与明日公断。
第十章[本章字数:2293时间:2013-03-1612:40:04.0]
疑染夏疫,不宜赴都。
伍福全捎来王运短信札,其上寥寥八字,实实触目惊心。
慎太后甩手将信札掷到地上,道:“这上面只说疑染夏疫,也不说个明白,不清不楚的,那个王运到了行宫后就不晓得怎么为主子办事了是不是?”
对于赦免薄家姐妹重返天都这件事,慎太后起初并没有非此不可的坚定。但在皇帝面前几次哭诉下来,戏假情真,某些被掩埋的昔日情感一点点渗透,及至接到这封信,方蓦然顿悟,或许自己是最盼薄家女儿回来的,这后宫的姹紫嫣红中,也只她们曾对自己真正承欢膝下。
宝怜俯身捡起:“事出紧急,王公公许不敢隐瞒,又惟恐夸张,也只得如此含糊其辞了罢?若太后仍属意皇后回宫,最好的法子是派个真正关怀皇后姐妹生死的人到尚宁城走一遭。”
“不成不成。”慎太后截然否决,“哀家怎放心明亲王前往疫区?”
“照奴婢看,司大人更合适。”
“司晗?”
“自然是那位司大人。”
“那是司相家的长子,哀家不放自己的儿子去,又怎能指派别人的儿子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