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急探向对方腕脉:“她送来的膳食你没有用罢?”
来者笑若微风,道:“我自然不敢,想着行宫里并没有真正的御医在,便打我们的后门走出禁苑,以你留下的腰牌出宫寻你。既然疫区里有宁王爷软硬兼施派去的大夫,你回行宫罢。”
阿彩颔首,挽起对方素手疾走。
“喂,喂……喂!”眼睁睁见自己被人抛下,胥睦几个箭步追上去,“二位如不嫌弃,乘本王的车回宫如何?”
他表现谦逊,对方也愿领情,乐得以车代步。
物如其人,宁王爷的舆驾也走华丽明艳路线,棋盘、书几、香炉、隐囊一应俱全,内嵌的抽屉使得空间格外拓展,即使坐了三人,也丝毫不见局促拥堵。但宁王爷的胸中,却被各种惊诧充塞,不吐不快。
“本王曾参加封后大典,过后出席宗族家宴。”他道。
来者莞尔:“令妹出嫁离京时,你也曾到天都城与她作别,那是我们的第三面。”
“所以,你果真是薄……皇后?”
“‘薄’字是对的,‘皇后’改为‘废后’更妥。”
“并没有废后诏书。”
“有圈禁诏书足矣。或者,你叫我薄年。”
“那……”胥睦视线扫向另一人。
后者提鼻伸舌,鬼脸奉上。
“她便是那个随我共同遭受圈禁的幼妹。”
“薄光?”
“而宁王爷心驰神摇的,是我的三妹薄时。”
“薄时?那不就是……”
“对。”薄年轻挑黛眉,“前德亲王妃。”
薄年,薄时,薄光。薄家这三姐妹的盛名,纵使他远在尚宁城也几度听闻。当年薄家殒落,他尚惋惜那三朵高岭仙葩终将零落成泥,请能料此一刻竟咫尺相对?
他心乱如麻,强颜笑道:“诏书中道你圈禁,却从不曾说你来了尚宁城。”
薄光撇撇嘴儿,道:“莫说尚宁城,就算行宫里,晓得实情的也只有几个老人与内侍监。”
“你又为何变成了宫女阿彩?”
“养家糊口,李代桃僵。”她言简意赅。
“外间都传薄时失踪,原来是随你们来了本地?”
“然也。”
不肖多问,个中必然是暗藏玄机,曲折多多。他沉声长喟:“本王固然猜想过你各样的出身,这个答案却太过惊诧离奇。”
“谁说不是?”薄光懒懒支颐,“如果我们不是皇家囚犯,就可以把二姐嫁你,借此攀龙附凤,升官发财。”
“薄时不是已被德亲王休弃?”
“只弃未休……哦?”
薄光眸透兴味,薄年哑然失笑:“这是在告诉我们,你并不介意我三姐曾为人妇?”
两抹可疑暗红袭上宁王爷耳后。
薄光呲牙怪笑:“色迷心窍的花蝴蝶,有件事你须知道,昔日的德亲王妃可是刺杀过德亲王的。我那三姐还常说,男人最软弱便是枕席间的欢愉一刻,彼时出手,绝无虚发。”
胥睦狠盯着这只怪胎,面相泛青,牙fèng中挤出二字:“闭嘴。”
第八章[本章字数:2351时间:2013-03-1814:02:04.0]
“尚宁行宫发现疫情,五日内已有有三十二人相继感染,已亡三人,垂危十二人。”
尚宁府尹的疫情急报文书再度呈来,其上赫然多出了尚宁行宫,且是尚书令魏藉于元政殿早朝上发起的第一议题。
“尚宁流疫爆发迄今,四十六人亡,五十三人垂危,一百一十二人处于疫期。以臣之见,当立即切断尚宁城通向各方的通道,禁进禁出,并在尚宁城四围施撒石灰,以杜绝疫情向外区蔓延之患。”
中书令司勤学瞠目惊道:“魏相的意思,是说使尚宁城变成一座死城,任其中城民自生自灭?”
魏藉扬颌反问:“司相此说,是暗指魏某不仁?”
“司某岂敢?但司某还要斗胆说一句,适才魏相建言委实不妥。”
“请司相赐教。”
“十年前,南兴郡时疫夺去一千四十六条性命,概因地方官吏层层隐报,延误了治疗时机,先皇痛惜那千余条子民性命,更痛恨各官吏的麻木不仁,龙驭宾天之际尚不忘叮嘱臣等务以天下百姓为先。而魏相方才所言,是欲将尚宁城中的数十万条性命置于孤岛之中,难道不是?”
“先皇教导臣等以天下百姓为先,天下百姓又何止数十万?姑且不谈尚某从未有过数十万条性命于不顾的恶念,倘若情形当真恶化至斯,到了不得不为大燕皇朝九千万条百姓的性命忍痛割舍尚宁城的地步,司相又当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