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酒窝儿乍现:“是二姐能够说出的话呢。”
“宫中人谁不识得薄家二小姐?其时仅仅十二岁,却高雅无尘,完美如仙。谁能想到她会为了躲避功课卧藏花丛?更想不到她愿意理睬一个失怙无依的孤儿。对于卫某,那是失去双亲后第一次想要一个人继续活下去。”卫免言讫,面庞间隐隐浮出两线暗红。
人高马大的卫大人恁是纯情的么?薄光暗笑:“即使二姐并不记得?”
卫免颜色一正:“无论何时,二小姐皆是卫某可望而不可及的,卫某从没有非分之想。”
“但你是希望二姐安好的罢?”
“那是当然。”
“二姐她啊……”她双手支颐,低声幽叹,“就如这秋夜的月,天生适宜高高在上,被人仰望呢。就如作为皇后,活时与帝王并肩齐享江山,恩威并服,治理六宫,接受臣子妃嫔的膜拜;死后与帝王共入太庙,共葬帝陵,接受子孙万代的香火。但让她作为一个宠妃,与一群女人昂扬斗法,献媚邀宠,实在是为难了她。”
逼着独一无二的明月收敛光华,变成浩翰夜空下的萤火之芒,旨在抹杀去明月的天性,甘于臣服,甘于卑微。但为了浏儿和两个任性的妹子,二姐势必会那样。
“过去两年,有两位亲王做为靠山,二姐和浏儿在宫里只需要自善其身。但从今以后,她需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儿?宫里多得是范本,想想就是胆战心惊。”
“既然这般,你和三小姐为何还……”卫免冲口而出,又觉自己质问意味太过,仓促收口。
她撇了撇嘴儿,道:“如果卫大人认为薄家的女儿皆如二小姐那般矜持优雅,注定要失望了。薄府三小姐的无法无天不是一日两日,意识初醒便特地找上我提前告诫,谁又能改变得了她?”
那会儿,三小姐是如何说的呢?
“……二姐怎么做,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我从没有预备呆在这里和你们共同进退地耗着,只待到了我认为的合适时机,定然抽身离开,到时你和二姐还须自求多福。”
那时,她小心应付之余,还有两分期许,或者德亲王的热情炽爱能够融化爱妻心中的坚冰,使三姐能如爹爹期望的那般安逸度日。如今看来,她们三人中,最为潇洒决绝者竟非三姐莫属。
“卫大人与其替我家二姐恨她两个妹妹不懂体贴,不如想办法救她脱离当前困局。”
“脱离?”这词听着古怪。
她目澜微闪:“卫大人为何想带我离开?”
卫免面上现出赧然:“如若尚宁城你拒婚时我能多加坚持,执意娶你为妻,便也能向你坦诚身份,名正言顺地将你们带离尚宁城,卫某那时甚至想好了如何在行宫内制造一场骚乱及火烧禁苑之法。你们也不必再回到这里,经受恁多的惊险算计。想来想去,卫某难辞其咎。”
她似笑非笑:“对我的拒绝没有过多的坚持,是因为我终究不是你真正所爱的人,放弃起来并不难,是不是?”
卫免脸以赧红然,无法否认。
“如此,在面对你至爱的女子时,就请拿出应有的魄力和勇气,救她脱离苦海。”
“……嗯?”
“俯耳过来。”薄光寥寥数语,面授机宜。
卫免瞠眸震愕:“这如何使得?”
“我不方便走开,只是拜托你传个话罢了。”
“可这……”
“不勉强卫大人,请你回去思虑透彻,到底怎样才是对二姐最好。”
“不仅仅是为了二小姐,真若那般……你呢?”
“总需要有一个人拖住慎太后,不把对哥哥的追杀改成绝杀。”
此话固然有理,可是,注视着纤弱的薄光,卫免胸际莫名就有几分愧疚浮上。无论理由是什么,眼前的女子是差一点便成为了自己妻子、是自己曾经认真想过要照顾一生一世的人啊,若那时稍加坚持,纵然不能给她鹣鲽情深的深爱,也能使她远离皇家泥淖的安稳生活罢?
“卫大人,倘若实在为难,薄光会可派良叔……”
“不行!”卫免当口否之,“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薄府,被任何一方抓住了把柄,你们便再没有翻身机会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
薄光莞尔:“那么,有劳了,尤大哥。”
二姐的一条手帕,至今余香犹存,缠绕着十岁少年的感激及心动,将韦大人送到了她面前,委实是意外中的意外,惊喜中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