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
“……呃?”
“你爱的不是我。”薄光眸中含笑,“你当年暗随到尚宁城,也是为了二姐不是?但你是个谨守礼教的正人君子,二姐已为人妻,你不能越雷池一步,故而接近市井求生的我,并欲娶我为妻,以便对我们姐妹施以名正言顺的照顾。你是何时爱上二姐的呢?她做皇后时?还是……”
“她尚是薄府的二小姐时。”
卫免转头,窗外秋凉如水,夜意深沉,脑中却回到某年的某时,百花丛中,有少女鲜衣如霓,容颜如玉,向哭泣的少年递上一只素色的缎帕……
“好久了呢。”薄光没有纯真到问他那时为何没有上门求亲。薄府二小姐自幼便是当仁不让众所周知的太子妃首选,如同没有一位仕女敢与薄家女儿争夺太子位一般,又有谁敢与皇家争夺美人?
“你是如何发现我是尤放的?”卫免问了早早便想问的。
尤放,她差点就嫁了的人呢。她微哂:“尚宁城时,尽管你所演的那个尤放满脸络腮胡须,一身江湖剑客打扮,行动言语间已是尽量粗疏豪迈,但自幼所受的教养仍是掩饰不去。你与我说话时,话题总是有意无意绕到我需要照顾的家人身上。那时我一度是真的想嫁你为妻,虽然说对未来妻子家人关怀也在情理,但你言语间多围绕在二姐,送来的药材补品也多针对二姐的病情病况。其时纵有诧异,自然也不会多想,及待回到这里,认出了那个人是你,建安行宫里偶然发现你望向二姐时的眼神,一切便明朗了。”
七二章[本章字数:2615时间:2013-05-2722:12:23.0]
“你不怪我么?”卫免两手交迭掩面,重声一叹,“我对容妃娘娘怀有那份不能见光的爱慕,却欲娶你为妻,你该怪我的。”
“怪你救我免于**?怪你为二姐集齐药材?怪你在我们三人几近走到绝路的时候施以援手?”薄光满面愁容,“难道薄家人在卫大人心里是如此不识好歹的么?
“你……”卫免看她这般,不禁啼笑皆非,神态举止也因之恢复如常。
薄光转而兴致勃勃:“话说,既然卫大人来了,你我索性来一场久别故人的夜话如何?不妨从头道来,那个时候,卫大人是以什么名义远离公职的呢?”
过去,两人的多次独处皆被明亲王横空出世地截断,如此机会着实新鲜。
“时值双亲的祭辰,我向太后告假回乡。祭祖后来到尚宁城,因行宫禁军统领与我同出一门,得他相助寻到了你们所在的禁苑。之后暗随了几日,发觉二小姐病重,你则用药将禁苑西角的墙砖腐蚀了几块撬开了一处洞口,每日出宫赚钱。是而我乔妆易容,并设好了尤放这个名字,寻机接近。”
那个乔装下的“尤放”着粗衣执阔剑,大口吃ròu大碗喝酒,恪尽江湖作派。年轻有为的卫大人为了觅得一丝接近心上人的机会,端的是煞费苦心。而自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墙角”大计,居然伊始便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人家眼皮底下,纵算时日弥久,想来也不甚甘心呢。
“倘若那时二姐没有阻止我,你我结成夫妻,你如今也做不了统领北衙禁军的羽林将军罢。你出身将门,令尊令堂戍守边防的丰功伟绩是大燕皇朝长盛不衰的传奇。你作为忠烈遗孤,被太后收为义子,精心栽培,委以重任,重振家门指日可待,却几乎在那当下失去你的大好前程。为了一份无望的感情,值得么?”
“家父无兄无弟,家母也是孤儿,他们长年并肩驻守边疆,我留在天都镇日与府中管事、教习师傅为伴。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刎颈殉夫,死讯传来后,我当即被接进宫中收养在贵妃膝下,所有人皆对我说我的父亲母亲死得英雄壮烈,作为卫家惟一的后人,合该继承父母遗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亦有人恭贺我从此受贵妃慈养,因祸得福,前程无量。其时我年值十岁,被那些激励和仰慕束缚得人前不敢掉泪。可毕竟是个孩子,终是忍耐不住,那日便寻到个僻静角落放声痛哭。就是在那时候,你的二姐由前方花丛中钻出,与我打了个照面。当下我又窘又恼,僵在那里。她却面不改色地递上一只手帕来,对我道‘我也是不能在人前哭的,无论教习嬷嬷的训练何等苛刻,无论先生布置的功课何等繁重,我都须笑着担承,伪装自己如何绝顶聪明。委实忍无可忍时,便找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躲片刻的清闲。所以我随身带着手帕,绝不让人看见我的眼泪。也许这点委屈和你的悲伤无法比拟,但无奈总是相近,留着这只帕子,以后尽管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