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怀疑自己的力量,沧海。打开怀抱去感恩这个世界。”
他的话,是我从来没有想及的领域。我默然。
“要不要到外面去欣赏那些如你一般纯洁无瑕的雪?”
“……也好。”
他把我抱了起来,虽只有短短一瞬便把我放进了c黄边的推车里,但那双有力的臂膀,那陌生坚实的气息,仍让我平寂的心湖起了跳跃。
而他坚毅的面容一如平常,给我裹上厚氅,推移到了雪花飞舞的室外。
“噫,它们怎不落我头上……”我抬头,方知他在我头顶撑起了一把伞。
“先在伞下看罢,等到你足够强壮的时候,再与它们一起玩乐。”
他硬朗却温和的声消去了我的执拗,只将手伸出伞外,让雪瓣落上掌心,感觉冰冷的它们仿佛有了温度。
“你笑了?”
“嗯?”我再仰脸,却和他浮着笑意浮着热力的深眸对上,不明所以的,颊上升起了微微的热。
“你的笑,很美。”
笑?很美?我?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与我平视的双眼亮如火炬:“你应该多笑的,沧海。”
你应该多笑的,沧海。
那个男人,蹲下身来,以明亮的眼神凝视着我,告诉我要多笑,因为我的笑容很美。
很美,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着这张自己看了十几年的脸:“婆婆。”
“怎么了?”冯婆婆正坐在我身后,持木梳轻柔地梳理我长至腰间的头发。
“沧海长得是什么样子?”
“傻孩子。”冯婆婆将脸偎上了我颊,镜内立时有了我们两人。“你看看,我的沧海有多美。你的眉毛把巫山最黑的黛石比下,你的眼睛里装着最澄黑的巫湖之水,你的颊,由巫山顶的白雪砌成,你的唇,更是开在巫山最高处的火莲花汁液染就……”
“婆婆见过天女么?”
婆婆一愣,眉毛皱了皱,眼睛闪了闪:“见过一面的,那次我下山,赶上了为族人祈福的法会,天女就坐在圣坛上。只是,你谈起天女做什么?”
“和她比,沧海还会美么?”
“和任何人比,我的沧海都是最美的。”
我噘了嘴:“婆婆是疼沧海,才会这样说。”
婆婆笑,搂了我:“沧海,如果有机会让你见到外面的世界,看见外面的人,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美。但你的话还是对的,每一个人在疼爱她的人眼里,永远是最美,明白么?”
彼时,我并不知道婆婆是在告诫。
她应该是从沧海的眼里发现了什么,但疼爱沧海的婆婆不愿让沧海十四岁的心继续枯寂无澜,她想让我如每一个豆蔻少女般体验怦然心动,休味爱慕情愫。但她更怕我爱非所爱,深陷难返,所以,虽未明言阻止,仍时时在旁提醒。“天女的容貌不管比不比得上沧海,在苍世子的眼里,都会是最美的,沧海。”
“小海!”
我冷眼睨着这个再次冒出的“面具怪客”。这人,从三年前出现,此后每隔三四月都会神出鬼没一气,且多选在婆婆下山为山内添置日用物之时。更使人无解的,他执意叫我“小海”,且一股子一厢情愿地不见外的热络,总之,“怪”字了得。
“小海,你竟然时对我的出现如此无动于衷,你生来就是伤我这颗虚弱心灵的么?”
一个连脸也不敢露出来的人,有心么?
“巫山的神啊,她对我如此冷漠,我的心受伤了!”
我懒欣赏他唱作俱佳的表演,眼睛回到手中的书册上,是婆婆从山下为我带来的关于各处风土传说的小书,我很喜欢。
他凑近我,一张蒙着巫山神像面具的脸距我的颊只有几寸的间隔,一对在面具后的眼珠骨骨碌碌:“噫,怎么才三个月不见,我的小海好像又变得更漂亮了?不公平不公平,我为你朝思暮想形销骨损,你却是冰肌雪肤赛月上嫦娥,不公平!”
如果不想理一个人,任他在耳边嗡如蚊蝇还是嚣如猛兽都可以当他不存在,但他的话引了我的好奇:“嫦娥是谁?”
“嫦娥是汉人的月中仙子,传说中,那可是整个天庭的第一美人呢。”
天庭的第一美人?“比天女还要美么?”
他发出嘿嘿怪笑:“哪个天女?是巫族的天女?还是天上的天女?除了冯婆婆,我的小海不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无动于衷的么?怎对天女感起兴趣?”
算了。我翻了手中的书页,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