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领着诸位夫人在莫河城走赏游玩,品食肴酒,恪尽地主之谊。诸夫人每欲将话题导入正题,总有各种情形突发阻断。十几日过去后,诸夫人拖熬不住,经一个彻夜商议过后,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三夫人出面打开结儿的时候了。
第二日,扶襄再来邀夫人们出游,二,四,五,六四位夫人皆道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惟有本土出生的三夫人欣然从约。
一路上,长庆公主一直面含柔笑,语声温馨,但当车帘掀开,红墙碧瓦的殿阁景致进入眼际,立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王宫啊。”扶襄跳下车去,回眸浅笑,“公主不会连自己长大的地方也不记得了罢?”
长庆公主向后缩身:“你为何带我来此?”
“故地重游还需要理由么?”
“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
“扶襄……不,扶姑娘,既然随大家来到此处,便代表我愿意向你低头,是叩首赔罪,还是自刑加身,只要扶姑娘发话,我都可承受。但是……”
“但是你受不了心中愧疚的折磨?太后被长庆公主气得吐血,落下了心疾,最后因此而殁……如果长庆公主为此抱憾终生,我反觉得尚有一丝温情。扶襄不明白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公主肯在扶襄面前如此低下头来?”
长庆公主面色窒白,道:“为了左丘家,为了无俦。”
“怎么说?”
“无俦每日cao劳国事直至深夜,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甚而通宵达旦彻底不眠,如今他年轻体壮尚能勉强支撑,但长此以往,身子必生恶疾。长老们劝过,长辈们劝过,他面上应允得好,却依旧如故。六爷道除了你,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劝得动他。”
“未必罢?”扶襄不以为然,“难道公主也这样认为?”
“那件事之前,无俦对我这个三婶向来尊重……那件事之后,先是撤了我打理左丘内务的职权,而后我开始被母后的鬼魂所困……”
她苦笑不得:“你以为那次闹鬼是左丘无俦做的?不瞒公主……”
“每当母后的鬼魂出现,就算心底明白那可能是假的,到最后却都要认为是真的,每每被骇得魂飞魄散,就这般迅速老了下去。”
每当?每每?她闪神。
“不久前,我才晓得过去的几年里,我所服的药内都加了易使人产生幻觉的药材,是无俦亲自拟定的药方,言心病还需心药医,歹毒之心更需以毒攻毒。”
这么说,她所以为的长庆公主借闹鬼自唱苦ròu计博取同情的战略,实则是另有文章,方将一位莫河城第一美人折磨得苍老如斯?
“公主当年拼了力想使左丘无俦迎娶的阙国二公主,如今就关在那边的冷宫里。穰常夕攻下莫河城时,特安排了十几个侍卫留下看守,加强禁锢,是要其妹永远不见天日,以赎对父王犯下的罪过。”
“我犯下的罪过,要如何来赎?请扶姑娘发落。”
她眸笑盈盈:“彼时你那般用尽心思,是为了左丘家;今时在扶襄面前低下高傲的头,也是为了左丘家。为了左丘家,公主可以奉献所有,包括尊严,可对?”
“对。”
“难怪你会欣赏阙国的二公主,她为了追寻所爱的男人,也是可以豁出一切的。”
“无俦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值得女人无怨无悔的追随。”
“是么?”扶襄冁然,“我们回府罢。”
扶宅内,左丘家诸位夫人望眼欲穿,终于盼得二人回来。
当着诸位夫人的面,扶襄向长庆公主道:“公主一席话,令扶襄茅塞顿开,扶襄今后愿按公主的教诲行事。”
后者微讶,却掩不住喜色:“如此便是左丘家之幸,无俦之幸。”
“各位夫人。”扶襄向诸夫人行礼,“夫人们是长辈,肯为扶襄千里奔波,扶襄不胜惶恐,但这毕竟事关两处地域未来的联姻,无论如何,扶襄都须与当事人提前一晤。”
诸夫人意领神会:“当然,无俦怎么也要亲自求亲才是。”
仅仅过了一个月,左丘家的三度求亲使左丘无俦本尊到临。
莫河城内绿意犹满枝头,街巷遍开金菊,已渐呈太平景象。左丘无俦闲马行过,对这秀润舒适的莫河城心生爱意,对扶襄道:“就将这莫河城定为副都罢,将来我们一年内一半的时光可在此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