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他将信将疑,“他与左丘无俦做了那么多年的对头,不也是只在沙场上见真章?”
“他有没有派杀手杀左丘无俦无从得知,但左丘无俦的存在和我不同。那么二人都是想主宰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可以替他们彼此清理另一半的障碍,只等最后两个人的胜负。但我是为了保住原国而战,是真正的障碍。如此,当然要越早清除越好。”
“你并不是那么好杀的罢?何况你还有原国的千军万马保护。”
“说得是。嵇释自认为对我颇有了解,应该是会针对据他所知的弱处着手罢。”
“这算什么回答?朕加派一队侍卫给你,命四婢对你贴身保护,你最好也将外面的三使叫回来……
扶襄眸生笑意:“看上去,王上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冉悫蹙眉:“难不成你方才的话都是玩笑?”
“当然不是。”
“那就请认真点!”
原王陛下震怒?她看得纳罕:“王上如此担心臣妾的安危么?”
冉悫叹气:“那些话,我听到了。”
“那些话?哪些……哦。”是她对嵇释说过的?“那些话,你可以理解为……”
“我当然晓得那些话里有言语策略的成分在,但是,若我遇险,你必定会出手相救,即使若杀我的人是左丘无俦,你也不会袖手旁观,没有错罢?正因为我们彼此有这份信赖,正因为你是在为朕的国家和子民战斗,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国君,都要保住你。”
好半天,她没有说话。
鼓敲三更,夜半无声。巡逻兵士的脚步,哔啪篝火的燃烧,在这样的夜里听得格外分明。
她突然低笑:“好感动啊,王上。”
他眸透凶狠:“你还当朕是在开玩笑?”
“就因为不是玩笑,才会感动。”她起身,施施然走出帅案。
“你……做什么?”他下意识向后倾身,因为他家王后愈走愈近,已离他不到半尺。
她略低了身,伸出手臂。
“诶,诶,王后莫激动,给朕一个准备……”
她抱住了他。
这个怀抱,意外的温暖呢,他浅笑:“王后,深更半年,孤男寡女,做这样的事,好么?”
“虽然你不是一个好情人,却是一个好男人。”她说。
“这话我很难当成褒奖来听。”
“当初,你为了原国选择娶我为王后而伤了阿宁,我曾为阿宁不值,如今想来,其实你很清楚若阿宁做了你的后妃,我一定会为守护阿宁所在的国家而留在原国。那时你已深知自己不
能给阿宁需要的那份感情,某种意义上,是你另一种温柔罢?”
“我有那么好?”他飘飘然道。
“我们四使是这个世界上遗留的孤魂,彼此栖息着汲取赖以生存的暖意,你的话,就当成我们的木屋呗。”
他讪讪道:“听起来并不可靠。”
“就这样。”没有任何留恋地,她将他推开,三两步回到帅案后,“为了保住这个木屋,梅使大人将殚精竭虑,夙夜匪懈,闲杂人等退散!”
扶襄一二五、一朝一夕一杯温(下)
历时三个时辰的交火,三十页笺纸的密密麻麻,打午膳初过到华灯高炽,左丘无俦已看了有三个时辰。
乔乐当真是史上最为称职的佐延使,这上面巨细靡遗,将扶襄与嵇释在这场对战中所连环使用的令人目不暇接的智计、心术、韬略一一以战争的形式阐述了出来。
这一刻,他撇开私情,以公平的目光去看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是能够得到这个天下的人罢?如这般纵横捭阖的大手笔,与如此两人同生于一个时代,不管从哪一方面说,他都没有懈怠的理由昵。
“大哥,还在看么?”左丘无倚习惯性先在门外敲了几下,推开门进来,“时辰不旱了,左风说你晚膳还没有用。”
他应了一声,犹未移开目光。
左丘无倚早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径自寻了座,而后自说自话:“先前作战会议,大家都认为目前应着重攻打阙国为宜,毕竟经过与越国的交战,阙国目前是各国中最为疲弱的,小弟回去想了想,却认为不如直攻叶国,论及战斗意志及经验,叶国军队当是最不堪一击的。而阙王与嵇释之间国仇家恨一大把,姑且留着她与原国联手替我们歼灭嵇释,才是上策。”
“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眼睛始终停在纸上,但仍将这番话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