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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239)

然而……

一盏茶的时辰打三人身边悄然划过,厅内犹是一片最高质量的安宁状态。

“这个……”南苏开沉吟发声,同时下意识抖了抖宝蓝色的衣袖,至少让自己方圆一尺内的空气保持清慡。这个时候,他这个闲人的时间多到不怕浪费没错,但若不及早解除由这二位散发出的足以将自家厅堂房顶掀开的暗黑气流,说不准是会影响祖宅风水的呐。

“在下有个好提议,二位与其在这边相对无言,索性由在下带二位畅游赤夏城,权当百忙中偷闲的一场郊游怎样?”

……这是哪门子不着边的好提议?

左丘无俦白他一眼

狄昉送来两道凌厉视线。

呃……

两边不讨好指得就是眼下这种情形么?南苏开以指节蹭蹭下颚,眯眸笑道:“既然二位并不赏识在下的品味,就请尽快开始今日的议题罢。在下这个闲人的时间虽廉价,二位却都是贵人事忙,若不是必要不可,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块地方。如果不知从何说起,再个提个醒……”

“不必了。”左丘无俦挥手打断,“方才,我只是想起了多年前在王上还没有成为王上时,我们三人也曾如此对坐,不免生起几分恍惚……”

“王上?”狄昉似笑非笑,“此时此刻,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左丘无俦轻微颔首:“到今日的境地,无论是王上,还是无俦,自是物是人非。许多年前,无俦还一度自负地以为可以辅助王上打造一个文治武功俱辉煌至巅峰的云国。”

狄昉唇掀讥讽:“朕竟不知你还有过那般热血时候。”

“无俦自己想来,委实是个不切实际的滑稽梦想呢。”

“请问那位热血少年又是在何时改变了梦想,不甘于仅是处于‘辅助’了呢?”

“在我上书的实施新政变法的奏折第十次被不闻不问之后。”

“只是因为朕不能如你所愿地任你cao控?”

“因为我不能让左丘家成为王上温吞政策的祭品。”

“是个别出一格的开脱说辞。”

“走到今日,王上认为我还需要为自己开脱什么么?”

啊,四遭的气流突然逆转,由暗黑漩涡变为霍霍火光,依稀间还有刀剑交鸣。南苏开感觉尊臀下的坐椅就要生出刺来:如坐针毡的滋味,真是个不好消受哇。

狄昉面相隐忍,眼尾怒芒隐现。

左丘无俦犹持以闲话家长般的散适口风,悠悠道:“王上登基后,明面上倚重三大世家,实则暗里多处克制,悄然蚕食三大世家族人所涉领域,作为一位至高无上的君主,此举无可厚非。可是,与此成为鲜明对比的,王上为拉拢近亲王族子弟,对骄奢靡乱之风的容忍没有底限,处理违法乱纪之事则温吞缓慢,滋养的一批蛀虫日复一日地啃食着云国肌体,腐蚀国本根基。及至我接任家主时,王上在位五年,那批人已养得肢体强壮,胃口大开。我一方面压制着他们的口牙,一方面多番上书向王上陈求图变,就如一次次向蔡桓公告知疾病的扁鹃,当第十次上书又如石沉大海之后,我方明白,如果自己不想效仿扁鹃旋走遁逃,便只有走上另一条路。”

“哈……”狄昉一记冷笑,“敢情是朕亲自将一名千古忠良逼上了谋逆之路的?”

“无俦非忠非良。”他面若平湖,声无起伏,“彼时无俦考虑最多的,不过是一族一家的利益,只因不想左丘家族在别人掀起的内乱中零落崩析,是以筹划自己做第一个谋逆人。”

“不想被杀,所以杀人?”云王语中嘲弄味浓。

“王上若认为由这个角度切入更合王上心思,也无不可。”

狄昉眼光挑睨,眸线锋锐且嘲讽:“说来说去,仍是开脱粉饰而已。朕记得有一则民寓上记载,有一人偷了邻家的木料,案发之后,言之凿凿地道自己偷盗的理由,全因恐木料引发火灾造就人命伤亡。但是,偷就是偷,贼就是贼,更莫提那些木料压根不存在你一厢情愿妄想出的隐患!”

左丘无俦微哂:“姑且不评论王上所引用的民寓是否与当下情势吻合,无俦可以断言的是,倘若左丘一族被王上威逼远离政军两界犹能忍气吞声,不出三载,云国动乱必起。王上若不相信无倚所率领的暗门,不妨问一声掌管枢密院的南苏公子,若左丘无俦不作行动,云国有没有可能万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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