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轻尘不服,嘟嘟喃喃:“也可能是喜欢游历天下的轻尘公子恰巧不在原国,或者,既然小襄子名花有主,这主还是自己的好友,轻尘公子乃堂堂磊落君子,自然不会去夺人所爱。”
“不无可能。所以那时全未在意,现在想来,是因为你了解郎硕,若非笃定他不会为了所谓的儿女私情误了你的军国大事,你绝不可能置扶襄不理。”
“这是原因之一。”他抱肩缩腿,将自己瘦长的身躯全部蜷曲在宽大的座椅上。
这姿态令得旁边的扶宁、扶粤二人刮目相看:这位爷当真是劳什子的一国之君?
“另一个原因,兹打你进府,郎硕便多了一位智囊,朕乐见其成。如果不是后来郎硕心情动摇不定,朕不会过问。”
“这便是第二处疑点。”眼前人,堪称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郎将军治家甚严,府中下人谨慎端正,寡言少话,但偏偏在那几日,一些关于我和郎将军如何如何的传言到了我的耳中。”
冉轻尘嘿嘿干笑:“朕料定心高气傲的扶襄听到了那些,为了不连累有恩于己的郎将军,也为了自保,一定会主动走出将军府。”
“之后,是你在原国超乎寻常的权势,试想暗部的力量再是如何强大,也不可能能让一个边缘的王族子弟活得那样恣意,联系郎硕每每面对你时那一份收得虽然隐蔽但仍若隐若现的谦恭,直至你对我发出兵马元帅的邀请……其实,再多的疑惑,也只是一个猜测,我还曾想过你或许是原王的心腹爱臣,最后得以确证的,是阁下自己的玉言金口。”
“啊呀呀!是朕自己露了马脚么?”冉轻尘抱头哀叫,“明明再过几日便是召见之期,朕一心盼着欣赏小襄子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下所有冀望尽为泡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副确确实实愁肠百结的惨淡模样,令扶门三姝一时想不出适宜的安慰辞藻,惟能各自无语,无声喝茶用点心。
他却忽然嘻声道:“说到这里,小襄子,我们将话题提前罢。”
“什么?”
“做朕的王后如何?”
扶宁颊间的嫣色倏然飞逝。
扶襄看在眼中,冷觎那个无心无肺的男子:“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么?”
冉轻尘收尽笑色,道:“做朕的王后,扶襄。”
扶襄七二、世上男子皆薄幸(下)
寒蝉凄切,骤雨初歇。
在一屋的空落寂寥内,左丘无俦坐了已有两个时辰。
那把名日“孟离”的琴,因为垂绿的忠心得以逃脱火劫,如今沐着夕阳的橘色光线,安静躺在西窗前的长几上,等待着主人的纤指临幸,抚一曲高山流水酬知音,吟一歌一唱三叹叠阳关。
可是,抚琴的那双手,那双手的主人,走了。
为什么他拼尽力气,仍是让两人走到这一步?他和她,他们的相遇相爱,究竟是触怒了哪一方主管姻缘的神仙,要在他们间如这般拨弄戏耍?他最想拥入怀中的小女子,为什么每一回的靠近,都仿佛为了将她推离得更远?
他和衣躺在那张榻上。这是小女子病卧过几十个日夜的地方,她的味道尚有留存。
好累。
明明如此累了,仍不想放开,不想放开啊……
一串轻浅的步声停在纱幕外,“家主,您……”
“垂绿。”他坐起身,“进来说话罢。”
“遵命。”小步迈入的垂绿偷眼瞄着家主疲惫的俊脸,“晚膳好了,家主在何处用膳?”
“你一向对她很好。”
“……哎?”垂绿呆了呆,继而悟到家主的“她”所指何人,小脸黯淡了下来,“襄姑娘对奴婢很好。”
“是呐,她看似冷淡,却是外冷内热,凡是对她好的人,她都不忘回馈。”那小女子的脸,不言不语时宛若珠镶玉砌,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旦染就颦笑嗔闹,就如那扶襄花般瑰丽,芬芳沁骨,要人在不知不觉中,便由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步步沉沦,溺足深陷,及至幡然警知,已是积重难返。
“襄姑娘对人的好,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笼赂,也不是刻意彰显的恩惠,她对人的好,是很舒服是坦然的那种好。奴婢并不是说前两种不好,但襄姑娘,确实是除了家主外第一个让奴婢愿意尽心尽力服侍的主子。”
左丘无俦会心一笑:“依本家主看,比起我,你更乐意伺候她罢?”
“……家主恕罪。”垂绿脑瓜怏怏低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