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无俦眉蹙成川,问:“国土沦丧,数万百姓沦为亡城之民,本帅何喜可有?”
丰硕的笑容冻结在庞将军庞大的脸面上。作为新帅上任前的军中主帅,又是王后长兄,正当炙手可热的时候,为了国之大局,愿让出主帅大位,愿以宽宏之心接纳这位戴罪立功的末落家主,他自认为自己已然崇高到了极致,左丘无俦非但不知感恩,竞还敢摆出昔日冷面军神的派头,还真是忘了今夕何夕!
“中军帐的那桌酒席赏给他们。”左丘无俦目眺犹不舍回帐的众伤员,“诸将随本帅来,半个时辰内,本帅要了解整个战局。”
诸将应声地动山摇,众星捧月般随元帅而去,独留庞将军崇高屹立。
“禀元帅,七日前我们夺回了来鹤镇,如今有三城一镇陷于越军之手,白光城、延平城、延兴城、春明镇。”
“三城一镇......”目线打案上铺展开的地图标注之地依次巡过,左丘无俦面色愈来愈沉,眼内痤色愈积愈重,诸将也愈来愈提心吊担,忐忑不安,中军帐内,落针可闻。
“这百年来,我云国可曾遭受过如此大rǔ么?”他轻问。
诸将汗颜垂首。
左丘无俦面向南地,也低头许久,重声道:“生灵涂炭,国民遭劫,无俦之过也。无俦在此发誓,无俦必将收复失地,救我国民,直捣莫河城,杨我云国成,若违此誓,粉身碎骨!”
字落千斤,掷地有声,诸将无不动容。
“末将等愿誓死追随元帅,收我国土,救我国民,扬我国威!”群声沸腾,直达天听。
也当真直达天听。今日林林总总,不过三日,便被八百里快骑送进云王眼际。
“这么快就重新得回人心了么?”看罢奏疏,云王沉吟少许,面露嘉许,“也好,惟如此,才能替朕办事。”
王公公将茶献到王上手上,谄笑道:“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上不担心左丘家主趁机……”
“他能做什么?”云王讥哂,“一家主子奴才几百口,就算他能恨得下心不顾,试问届时又有谁会追随那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没了左丘家百年根基人脉的依持,他又如何呼风唤雨?”
“王上英明。”
主奴对话,大多概莫如是,一句主子英明总结陈词。然而,是真英明,还是假奉承?端看时间验证。
这场博弈,方兴未艾,好戏方长。
三十三、风声鹤唳时光紧(下)
左丘复出,嵇释再起。
左丘无俦与嵇释这一对沙场宿敌,终将再决胜负。
为控制左丘无俦,云王将左丘全族捏在了手心,如同给一只狂狮的颈上系了根阿随时收紧锁喉的锁链。同为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一国之君,越王当然也不会任嵇释这只骜虎在山高林密间自由飞跃。
静王府王妃长年缠绵病榻,那日王后鸾驾莅临王府,以凤舆接静王妃进宫调养,而老靜王爷则坐上了王上派来的御辇送往行宫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世子回到府内时,尚未对双亲离府的消息消化完毕,王上旨意来到。
作为人子人臣,没有任何选择,即日走马上任,马走边关。
“世子,为何不暗地着手搭救老王爷和王妃?”一日奔波结束,下榻驿站,嵇南忧心忡忡诘问主子。
嵇释目中冷色成霜,声内挤出的每字都似冰石雕成:“父亲当年曾出生入死保护这越国江山,在朝臣中的威望不可小觑,王上既然打得是为父亲和母亲疗养的名义,就算是做给满朝文武看,也不会轻怠二老,索性先让他替本世子侍奉双亲。”
嵇申猜忌多疑,对他们父子多方打压,若非父亲耳畔叮咛,他何须忍至今日?
“去通知万书寅,将野牛岭内的粮糙留足十五日,其余分发当地山民,找三百壮丁装成小股游勇,骚扰云国军队后方,而后向风昌方向奔逃十余日,沿途放出消息:越国运粮队在沿密城附近与一股潜进国境的云国人误打误撞的遭遇,死伤惨重。告诉万书寅,一定教学村民尽可能将云国人的身手描绘得诡秘难測。”
越王得报,以其多疑本性,很难不将这伙云国人想成是潜往莫河城的云国暗门杀手,为了一探虚实,必定要调动扶门人前往沿密,如今扶门四使已去,能担当此大任者非扶稷莫属,只须将那只老狐狸调离莫河城,其他事……
水到渠成。
“扶冉那边至少没有消息,想来关押三使的地方太过隐密,叫他停下罢。”
“那……”嵇南陪着小心,“不找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