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执事衔命退下。
“世子想搭救扶门两使?这两使一个刁钻,一个臭硬,只怕不易招为己用。”庞三江道。
书案后侧,矗立一株梅花盆景,此季节无花无叶。嵇释探指触了触孤傲梅枝,闲声问:“扶稷押着他们,是为迫梅使自首,你们道为何时至今日不见梅使现身?”
庞三河拢起眉头,“属下也奇怪来着,扶姑娘不像冷血无情的人……”
“因为她深知扶稷不会舍得动他们一根分毫。而一旦由本世子接手,相信梅使大人不日即会不请自来。”
“世子为何不直接向扶稷要人?应变他不敢不给!”
“如果那只老狐狸若将球踢到贞秀太后处,本世子还向贞秀太后要人不成?”
“都怪属下。”庞三河虬髯纠结的脸上爬满惭愧,“如果不是属下丢了扶姑娘,世子也不必费此思量。”
那次出片,他本得世子密谕,要将扶襄带回世子身边。七里庄内早已进行了事前布置,安排妥当,没料想意外横生,计划成空。
“不碍的。”嵇释尔雅微哂,“好事多磨,本世子等得起。”
三十、烽火渐炙世难藏(下)
云国。启夏城。
一个风急雨骤的午后,疲惫不堪的嵇辰敲开左丘府大门。
左丘故园内的府中事务仍由三爷夫人长庆公主掌理,越国公主作为三夫人的娘家人,未遭任何阻难,顺利迈进左丘三爷院落,见到了要见之人。
“姑姑!”欲话泪先流,嵇辰扑在姑姑脚下。
长庆公主扶起这瘦骨伶仃的侄女儿,“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当初离开风昌,不能将身为质女的嵇辰一并带离,料到少了左丘府三夫人为依靠的她必定处境艰难。今日一见,竟是比料想的还要落魄。
“砚兰,你是如何照顾公主的?”
跪在嵇辰身后的丫头以膝盖蹭行了几步,哭道:“禀主子,公主为见您一面,不顾道路坎坷,风大雨大的,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她本是长庆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奉方子之命保护伺候越国,个中艰辛难以言表。
“不怪砚兰,是辰儿想早一时见到姑姑。”
长庆公主凝视着侄女儿素瘦的小脸,心口酸涩:“你一人在风昌很难罢?”
“还好。”嵇辰眼中含泪,强颜欢笑,“既做质女,辰儿早已不当自己是公主。”
“见到辰儿之前,我尚存一丝冀望,让自己相信你父王既然铁心与云国开战,此前早该将你救离云国,没想到……你的父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法让人惊喜。”
嵇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两国开战……必定不是父王意愿……如果不是越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辰儿也不会来见姑姑……”
这个天真的孩子,对她的父王犹抱有幻想呢。长庆公主目透悲悯,“辰儿,当前事不是你能过问的,算了罢。”
“姑姑……”
“站在姑侄的立场,我自然希望能够将你留在身边照顾,但作为左丘家的人,无法不心生警惕。辰儿明白么?”
嵇辰嗫嚅:“辰儿不明白。”
长庆公主长喟,“云、越开战,云王未将质女推上战场斩首祭旗,显然是另存考量。你身为质女,本该寸步不离风昌,若被人发现你来了这边,今时的左丘府未必能保住你,也未必能保住自己。”
“……辰儿明白了。”质女生涯已有两载,自以为已阅尽人生这本厚典的百态,却原来,最残忍的一页远远未到,而到来时,是由自己的至亲绘就。
侄女儿面若灰烬,长庆公主看得心尖泛疼,道:“辰儿也不必如此,姑姑定会设法保你……”
嵇辰倏然抬首,“姑姑可否让辰儿拜会左丘家主?”
“……为何?”
“辰儿要与他谈个条件。”
“说说看。”
所幸,左丘家主今日心情不坏,左驭、左驶乐得打开家主院门,迎接不速之客。
“你可以给本家主什么条件,用来交换什么?”
“扶襄的身世。”
黑檀长椅上,左丘无倚兀自岿然不动,“扶襄”两字恍若未闻。
孤立在厅堂正央的嵇辰挺直了身子,给自己注入了最后一丝信心,僵声道:“我以扶襄的身世,交换左丘家主给嵇辰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三十一、各为其主莫沉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