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鸷摇头。
“她为何对你手下留情?”谢臻失落道:“下次有缘的话,我倒要与她理论理论!”
时雨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下次。阿九对我主人无礼,早已命丧主人手下。”
“啊!哦……”谢臻拖长了声音,原本随意搭在灵鸷肩上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谢臻,我和阿九谁比较美?”绒绒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哀怨。
谢臻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对灵鸷可还有过别的“无礼”行径,敷衍地打量了一下绒绒,“众生各有短长,小丫头这又何必呢?”
“俗不可耐的浊物,你果真没有半点慧根!”绒绒气急败坏,转向灵鸷求证,“你也觉得阿九比我美吗?”
灵鸷酒意上头,起身正欲离去,闻言头也不回,“嗯。”
绒绒对着灵鸷的背影暗自腹诽:“白乌人定是石头里长出来的。”
“我亦有同感。”
绒绒闻声看向时雨。时雨含笑,正等着她前来自取其辱。
绒绒警惕道:“我没有问你,你什么都不许说!”
时雨好言安慰:“你比那纸扎的神兽还是要美上一些。”
空荡荡的枣树枝头犹在轻颤,绒绒已愤然而去。屋顶上只余时雨和谢臻。
谢臻平躺屋脊上,周身舒展开来开来。“此处甚是清净。若能睡上一觉,天幕为被,明月入梦,不失为美事一桩……只是背上硌得难受。”
在时雨眼中,无数凡人的梦境漂浮在半空,全是些蝇营狗苟之事,可那些欢喜、失落、悲戚、惊惧偏偏真切无比。他转过头,淡淡道:“人间真是吵闹。”
他眯着眼,又去招呼时雨:“还有酒吗?为何不说话了,莫非你也有心事?”
第25章 乐从何来
“你与灵鸷认识很久了?”谢臻随口问。他躺着喝酒,洒得衣襟上都是酒液,狼狈地掸了掸,也无心再去理会。
“如何算久?于我们而言,百年不过一瞬。”时雨面带嘲弄,“我与他相伴的时日必定比你长久。”
“那倒是!可惜就像绒绒说的,活得长久,烦恼也长久。像我就不操心百年之后的事,再多的执念也止于一世。”
“前路凶险难料,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你真的相信大荒之野有治你头风的良药?那都是绒绒诳你的!她贪玩,恨不得多些人陪她。”
谢臻以手为枕,“骗就骗吧,横竖我也没掉一块肉。与你们结伴同行挺有趣的。”
“我们?”
“对啊,绒绒有趣,你也不讨人厌。当然了,我与灵鸷更是一见如故。过去我从未想过我会与他那样又冷又闷的人为友。自打我见到他,居然有种十分古怪的亲近感,他的举止言行在我看来都十分熟悉。前世之说,不信也难。”
时雨沉默。在灵鸷心中,大概并不曾在意谢臻转世一事,他只当谢臻是分开了八十五年的友人,其中的六十年他被罚独自修行,时间如水过无痕。灵鸷和谢臻都未对重逢表现出太多的热切,但恰是那种无需言说的熟稔和自如,让时雨如鲠在喉。
“我说时雨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灵鸷的娈童……”谢臻懒洋洋发问,话音刚落,喉咙已被牢牢扼住。
时雨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得连声音都在发颤。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竟敢如此胡言……你心思龌龊,满口污秽。我看在灵鸷份上对你诸多忍让,真以为不用法术我就杀不了你?”
谢臻只觉喉间如有寒铁之锁,憋得满脸通红,几欲气绝。他扳着时雨的手,艰难解释道:“哎哎,我并无恶意。你们起居都在一处,我见你容貌出众,又口口声声叫他主人,故而才起了误会……时雨时雨,你先松手!我,咳咳,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灵鸷于我只是好友,绝无他念!”
时雨将谢臻狠狠甩开,厉声道:“放屁!愚蠢凡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臻逃过一劫,捂着生疼的喉咙,许久才缓过气来。他朝时雨摆了摆手,“不是就不是,动什么气呢!”
谢臻出身世家,周遭所见,好男风,喜娈童,都算不上什么稀罕事,甚至在名士贵族间被视作一种雅癖。他本人则一贯豁达随性,但凡有情,发乎于本心,一切皆可。原以为这些跳出六道者会比他更为超脱,没想到时雨如此较真。
“你羞辱我也就罢了,休要搭上灵鸷。”时雨余怒未消。
眼下对谢臻来说,时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恭维道:“我一看便知你是有情有义之辈。否则以你之能,未必要屈身于他。”
“谢臻,你且说说,活着是什么滋味?”
时雨寒着脸问得一本正经。谢臻喝了口酒压压惊,“你不知道人活于世上有多麻烦,饥时需食,渴时需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