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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出书版)(40)

天空晦沉无月,山林之中却凭空多了一枚如同血月之物。那物阴煞森然,也似月亮般阴晴变幻,细看却是无数黑影层叠攒动覆于其上。那些黑影想必就是聻了。绒绒本以为时雨是被聻所伤,可时雨此刻倒悬于半空之中生死不知,在他身侧一左一右手持十六把巨斧施法的却是夜游神仲野和游光。

他们身下的地表已满目疮痍,碎石四下滚落,土地遍布龟裂,巨大的树根裸露于外。罔奇一身血污,玄晶刀已脱手,他半跪于地,颓然呼道:“既无血海深仇,几位神君饶他一次罢!”

土伯巍然立于罔奇身后,轻蔑道:“此事轮不到你小小山神插手。这灵祟小儿与鬼物勾结,胆敢毁坏天界封印……”

“丑八怪,你也配提天界!”绒绒高声大骂。她刚才终于看明白了,那些聻如百蚁覆于血红巨物之上,痛苦蜷曲却不肯脱离,竟是要以自身阴气抵消其中的天界封印之力。绒绒听不见聻发声,可她知道天界封印于他们而言更比人间炮烙之刑严酷百倍。时雨不知为何与聻灵识连接在一处,又被夜游神施法定悬于半空之中,而土伯在其后,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聻逐一吸食吞咽。时雨挣脱不了与聻的连接,这意味着无论是聻在封印上所承受的灼心之痛还是土伯的吞噬之苦,他都将一一感同身受。

“你们枉为地神,下手如此狠毒,魔类都要甘拜下风。”绒绒面向土伯叫骂,身形却轻灵诡异地朝仲野而去。她出手极快,想要扰乱夜游神对时雨的控制。仲野始料未及,吃了她一爪,却只是晃了晃,很快稳住,八个身体之中最靠近绒绒的那两个将巨斧抛出,绒绒自知难以正面抵挡,飞身而去。

“你那点斤两,休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时雨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入绒绒耳中。他二人惯用此传声之术说人闲话,绒绒此时听他奚落,眼眶一红,“你再嘴硬,以后也无机会取笑于我了。”

“贱婢,玉簪的命你一道还来!”游光唤出雷电劈向绒绒,绒绒无力还手,仗着身法快,飘忽闪躲,嘴也不停:“玉簪是你姘头?就他那油头粉面、一身腥臊,也只有你们兄弟俩吃得下嘴!”

“放肆,你信口胡言!”

土伯不知绒绒是何方神圣,但见她散发赤足,四处翻飞,身有九天灵气,开口却满嘴污秽,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出手。

殊不知游光劈下这几道雷电是存了试探之意,他并不将绒绒放在眼里,不过是忌惮绒绒旧主,打狗也要先看主人。眼见绒绒几次险象环生,青阳君并未现身,游光与仲野眼神交换,心中已有定论。就算事后上神责问,绒绒也是触犯天条而死。

时雨已无力出声驱赶,绒绒还在边躲边骂:“你们是不是早就打玉簪主意,好不容易等到他主人归寂,就把他变成了你二人的禁脔。”

“放屁!”

“可怜玉簪三头一尾,怎耐得你们两人十六个身子折磨,难怪他一心寻死。若他主人还在,必不放过你们这淫……”

绒绒骂得正欢,数道凌厉惊雷横空而至,其落处恰恰截断了她所有退路。绒绒畏雷,她已抱有必死之心,却不曾想到自己了结得比时雨还早,惊骇之下,她整个人身不由己地飞弹而出,重重落在了远处的古树枝梢上。

绒绒摔得七荤八素,柳腰玉足无不生疼,幸而形神完好。

这又是狼狈又是侥幸的场景似曾相识。她大喜过望,拨开覆盖在脸庞之前的头发张望,果见自己方才遭雷击之处多了一人。

灵鸷代绒绒受了那一击,看上去也有些烦躁:“我从未见过如此吵闹的打斗!”

仲野和游光对灵鸷早有防备,之所以迟迟未对时雨、绒绒下手,除了碍于九天之上青阳君,也是对白乌人存有忌惮。如今寻得正当情由,又有幽都土伯助阵,对付一个不足三百岁的白乌小儿自然不在话下。

“你当真要插手?”仲野问道。他比游光更沉着多谋。灵鸷半路出手,未必会与他们以死相拼。

不出他所料,灵鸷不答,只是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时雨,神情复杂。

土伯也有几分惊奇,瓮声开口:“白乌人,你为何不在小苍山。你们大掌祝可知你在外游荡?”

“白乌之事与你幽都何干?”灵鸷掉头反问土伯。

“你胆敢无礼。就算莲魄在此,也要对我执后辈礼!”幽都和白乌氏先人曾有渊源,虽多年未有往来,但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土伯是幽都旧人,在灵鸷面前拿出前辈的架势倒也在情理之中。

灵鸷面色一沉,却未争辩,许久方道:“杀便杀,何必折辱于他。”

“你与这破坏天界封印的灵祟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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