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鸷这下已无半点怀疑。尽管对方的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他仍躬身行了一礼。
武罗把伞扔给灵鸷,“到底是昊媖后人,与她一个德性。告诉我,她最后可曾言悔?”
灵鸷低头道:“晚辈未能得见先祖昊媖。”
武罗讶然,闭目须臾,这才道:“是了。她投身不尽天火中也有六千多年了,你才多大一点!“
灵鸷恳求道:“还请武罗大神看在与先祖曾是旧友的份上……。”
“不不,我与昊媖并非旧友,倒是晏真与我还算投契……唉,你已不知晏真是何人了吧,那不说也罢。她啊,太执而不化。傻子,疯子!”武罗语气中不无嘲弄。
灵鸷不知如何接话,只得默然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连昊媖也去了。除了那些早早归寂的和抚生塔里的,旧日之神也只剩下我和天上那位了。”武罗叹了一声,身形更显佝偻,“去了好。不死不灭又有何用?还不比蜉蝣蝼蚁一般的凡人,命如风中之烛,慧根太浅,可正是如此,方有仓促又浅薄的快活。”
“武罗大神,那敷面的琅玕之玉可有奇效?你要这些宝贝还有什么用处?”绒绒惊吓散去,又开始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不是说过了,神也需要欲望,方能熬过千秋万载。毛绒儿,青阳难道不是这样?”
“大神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绒绒一喜,随即又撇了撇嘴:“主人他渊然清净,和光同尘,那里还会有俗欲。”
武罗朝绒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见绒绒一脸惊疑,又笑笑将手收回:“倒也是,他如今不同了。你也一样。我当初见你时,你未曾化形,小小的一只,整天只知上蹿下跳,和青阳一起胡闹。”
“原来大神早就见过我,可惜我不记得那时的事了。”
“为何在凡间游荡,连青阳也管不住你了吗?”
“他早不管我了。我也不管他!”绒绒在那些满地乱滚,十分瘆人的人面落花之间跳来跳去。
“现在的修行之辈越来越没用。所问之事一个赛一个无趣不说,连小小要求也不能满足,今日如期返回的也就只有你们。我的宝贝花儿都看不下去了。天道已变,时势去也。”武罗缓缓朝来处走去,怀里仍紧搂着那几样宝贝。
“大神留步。先祖昊媖在投身天火之前已近乎坠入魔道,这图是她最后清醒时所绘。她曾对身边的人说过,图中描绘之地有她必须要找回来的东西。可她并未言明此地在何处,也没说她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就将所有随身之物和她自己投于天火之中,只留下这张图和一把残剑。”
“你也说了,她最后已将要坠入魔道,行事不能以常理论之,又岂可当真!”
“是!我族中几代掌事者皆如此认为。可如今白乌氏与抚生塔难以为继,我想赌上一赌,或许能改变我族人命运之物真的与此图有关。”
“为何我见到的白乌人都是这样冥顽不灵。”武罗回头,“我记得,八百年前,也有一个白乌人来过我这里。”
灵鸷骤然抬头,眼睛一亮,“他可是身负烈羽剑?”
“没错,那时在他手中的烈羽还是一把断剑。”
“他是……是我恩师!可我从未听他提起曾有幸得见神武罗。”
“他不想你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武罗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却未点破。她对灵鸷说:“白乌人里,你‘恩师’算是难得有趣的一个。他说但求自在,如今可曾自在?”
灵鸷良久方道:“他很好。不知他当时所问何事?”
“白乌小儿,你的问题太多了。”
“那就请武罗大神告知我掌中之图究竟指向何处?”
“不知则不伤,你可明白?”武罗面上竟有淡淡哀怜。
灵鸷单膝跪地。
武罗无奈,仰首望向天际。天高月冷,皎皎无情。
“你掌中之图乃是朝夕之水,就在孤暮山北麓。当年的大战自孤暮山而起,祸及昆仑墟,最后却终结于朝夕之水。可见昊媖她最后还是放不下那些陈年旧事……”武罗说罢,目光巡于灵鸷、时雨和绒绒之间,又道:“那山水之间不知葬送了我多少故人,当中的封印或已修复,也不知那伤心地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封印该如何破解?”灵鸷困惑。
武罗笑道:“天命所向自有道理。去吧,我已说得太多。欠我的琅玕之玉,下回定要补上。”
第10章 长伴左右
“朝夕之水既在孤暮山北麓,那孤暮山又在何处?”下了山,时雨问绒绒。
绒绒坐在河边的青草地上,托腮道:“我知道啊,孤暮山在西海大荒之中。传说上古之时那里曾安放着镇抚苍生的至宝,后来不知为什么,宝贝没了,天神之间还因此打了起来,好端端的祥天福地变成了现在这乌烟瘴气的样子。可是传说终归是传说,亲眼见过孤暮山的人少之又少。西海大荒广袤无垠,谁知道它到底藏在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