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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出书版)(128)

这一夜,灵鸷受梦魇所困,五内焦灼烦热。他睁开眼,发现时雨的手在他身上。

“我说过,无须替我掖被。”灵鸷看着时雨手落之处,不想错怪了他。

“非也,我只是又生邪念,夙夜不得安生,想来做些无耻之事。”时雨指尖轻移。他长着一张清华高洁的脸,用十分端凝的语气说,“其实上一次‘掖被子’被你用烛剪所伤也是我有心下手,无奈被你发现,我却不敢承认。”

灵鸷坐了起来,本想说点什么,到头来只是默默将脸转向暗处。时雨知道灵鸷近年来一直在隐忍于他,但这样的纵容和退让只会让他更心焦如焚。

“无论我认还是不认,忍或不忍,你终归要走!那我为何还要在意你怎么看我?”

时雨翻身跪坐于锦被之上,他膝下挪了两步,半边身子已逼近灵鸷。

灵鸷稍稍后仰:“你不在意我如何看你,也不怕我手刃于你……”

“别用烛剪,用这个。”时雨抽出伞中剑放到灵鸷手畔,“杀我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都快过了百年,你为何还是破不了这点迷障?”

“再过多少个百年我都不会甘心!”

灵鸷的背撞在床上,他一脚将时雨蹬开。时雨熟稔地避过,又重重扑了过来。这百年来灵鸷对时雨的身躯发肤乃至气息心脉都不陌生,也谈不上羞怯不适,只是骤然凑得那么近,时雨的上下其手让他感觉十分怪异。

“孽障,你压着我头发了!”

时雨可管不了这些,含糊道:“我不管……除非换你压着我。”

灵鸷沉默了片刻,推开了时雨的脸:“好,你先起来。”

时雨顿时一僵。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撑起来看了灵鸷一眼。

灵鸷眼神清明,面色如常,也不似在讲笑话。

“你不是骗我吧……我不下来……哎哟!”

灵鸷这一脚踢个正着,他翻身而起,斥道:“啰里啰嗦,我让你起来还用得上骗?”

时雨滚倒在床沿,怔征看着灵鸷的手按在剑柄之上。

“混账东西,你也不怕这剑割伤了皮肉再难复原!”灵鸷将剑插回伞中,撩开乱在胸前的长发,冷冷对时雨说,“你先脱了!”

时雨反手抽了自己一下。其实不必如此,被灵鸷蹬中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眼前一幕绝非虚虚妄。纵然精通幻术如他,也断然造不出这样离奇情景。

“你怎么这样磨蹭,衣服底下见不得人?”

在灵鸷的催促之下,时雨那股无赖气焰反而灭去了不少。他不自觉地一手掩在衣襟上,迷瞪瞪地问:“你要干什么?”

灵鸷有心杀他,也无须剥光了赤条条地下手。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灵鸷有些烦闷。

他梦到自己站在幽深廊道之上,脚下是打磨光滑的巨大苍石。这是如晦阁,白乌氏大掌祝居所。现任大掌祝莲魄性情乖僻,别说寻常族人到不得这里,就是她近身随侍之人轻易也难靠近。灵鸷身份特殊,也只在不得已时来过。

灵鸷撩开层层帷帐,一边思索记忆中的如晦阁是否有这么多障眼之物,一边疑惑自己为何深夜到此。光着的脚忽然被绊了一下,他低头,看到满地凌乱衣衫。除了大掌祝的祭袍,那条卷云纹鞶革也颇有些眼熟。白日里,温祈指点他们吸纳灵气的心法,腰上所系的不正是它?

灵鸷顿感不妙,仓皇转身要退出去,却迎面撞见了帷帐尽头的一幕。这绝非他来此的本意,他乱了阵脚,可任他如何回避,四下找寻出口,眼前无处不是紧密交缠的身躯,还有他熟悉的面孔。威严、温蔼、庄重、冷清全然不见,只有极致的欲望和分不清欢愉痛苦的狰狞。

灵鸷被时雨从梦中扰醒时着实松了口气,自己为何会做这样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梦?可梦中的他在惊惶之余,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就是这个?这就是他们快乐和不快乐的根源?

灵鸷不想诉之于口,而时雨最大的好处在于只要灵鸷不设防,他便可将那些底细窥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我看在眼里,却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为何不甘,为何自苦,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灵鸷支颐沉思,“我想了将近百年仍然未有答案,今夜梦境或非偶然。”

时雨小心试探:“那你究竟知不知道梦里所见为何事?”

灵鸷的别扭来自梦中人,而非梦中事。他冷笑一声:“阴阳交合,乃生万物,这是繁衍绵延之本。有什么了不得的?”

时雨强忍心中酸涩,用尽可能平淡的口吻陈述道:“你和霜翀日后便是如此。”

这在灵鹜看来确实有些古怪,但也仅此而已。对他来说,这是顺天命之事,与他身上其他职责并无分别。他自幼就知晓,有很多事无论自己喜不喜欢终须去做。霜翀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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