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力气大,顾早蕙心两人都有些拦不住,边上那有些发愣的大姐被叫了一声,这才醒了过来,三人合力这才拿下了方氏手上的锄头,一道拉进了屋里,却看见珠儿钏儿在里面早已是哭得那脸都花成一片了。
顾早叫蕙心按了方氏坐下,自己一边给珠儿钏儿擦净了脸,一边问了几句,这才知晓了方才那闹剧的由头。原来范屠户去岁自和那小娘勾搭到了一起,先是另滕租了屋子落脚,待后来怕大姐来纠缠,干脆卷了家中细软,与那妇人一道去了邻县用夫妻的名头过日子。起先几个月倒也是逍遥快活,待身边那银钱渐渐少了,那小娘的脸色便日渐难看,日日里打扮得妖妖艳艳自己出去,竟又和个外地行商经过的客人勾搭上了,也是学了范屠户的样,卷了他剩下的资财不声不响地跑路走了。待这范屠户觉察到了,已是人财两空,身无分文了。
那范屠户吃了大亏,这才重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家。一路乞讨着回了城里,没脸立时便回去,反倒是偷偷先到了自己从前卖ròu的那地查看,一见却是大吃一惊,见顾大姐正在那里卖着卤ròu熟食的,客人一拨拨地不断。百思不解,拉了个也在集市里做生意的面生人悄悄打听了,这才知道这顾大姐自他去后,不但没垮塌下来,反倒是在她娘家妹子的助力下改做起了这营生,又说她那妹子如今嫁进了京城的太尉府,家里又开了个官家亲赐招牌的大酒楼,如今大姐这生意在这集市里也算是做出名的了。
范屠户万没料到自己这一去,竟是发生了这许多的变化,又羞又愧的,哪里还有脸露面出来,只在这附近又晃了两三天,看着熟人便避过了脸去,捡着别人吃剩丢下的残羹冷炙果腹。今早见到顾大姐和那帮着的又出来了,突想起自己的那两个女儿,应是在家中的,便遮遮掩掩地一路寻着旧路过去了。
范屠户到了自家的门口,躲在墙角里探头探脑了半日,终是见到珠儿手上端了个盆子出来到门前晾晒着衣物。一年多未见,自己这女儿如今竟已是长高了许多,心中感概,忍不住便出来了,叫了声她名字。
那珠儿冷不丁看见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跳了出来叫自己,没认出来,吓得手上那盆子都掉在了地上,惊叫起来,却是引出了边上的邻人,以为是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喊了声便呼啦啦出来一堆的人,捉住了待要见官,突见此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了人,珠儿拔脚便往集市里去叫自己娘。
顾大姐听到竟是自己那个本当死了的丈夫又回来了,怕是来耍赖,急忙叫那帮工的去方太酒楼里报信,自己赶了家去。她从前里恨时都想着若是有日再见,必定要拿大棒子痛打了出去,待亲眼见到范屠户人不人鬼不鬼的,又见他躲在那里只低头避了自己的眼,满面羞惭的样子,感概万千,那恨意竟是一下子消了,只剩下鄙夷,冷眼瞧着。
范屠户见是顾大姐闻讯过来了,边上围来的邻人又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有心想讨饶,只嘴巴又张不开,只埋了头站在那里不动。
顾大姐见他落到了如此地步,一时倒不知该拿他如何,想起集市上生意正好,方才还是叫个熟人帮看着的,自己丢下了扭头便回去了。生意做到一半,突又见珠儿急匆匆赶了过来,说是方氏气咻咻赶了过来。
顾大姐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叫人报讯的事,有些后悔,急急忙忙赶了回去,正看见方氏手上举了个锄头,满院子地追着范屠要锄下去,边上也有邻人在帮拦着,只哪里拦得住,急忙上前也架住了方氏,正乱成一团,顾早便是带了人过来了。
顾早听完了这番原委,见方氏坐在那里仍不停破口大骂,想了下,看着大姐道:“姐姐如今做何打算?”
顾大姐还没开口,那方氏已是怒道:“还有何打算?这样黑了心的人,叫我一锄头锄下去才干净了!便是到了官府,我也是占理!”
顾早看向了大姐,只见她叹了口气道:“我从前里每次想起那人,就恨得牙根咬咬,只如今亲见了这人,才觉着这样的人便是去恨也不过是费了自己心力。他如今既是落到了这样地步,叫了来办了和离,从此再不要相见的好。”
顾大姐话音刚落,就见到范屠户竟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进来,便是跪在了地上,自己先是噼啪着重重打了几个耳光,这才哀声流了眼泪道:“大姐,从前里你便是个顶好的人,只怪我到了京城后被迷花了眼,脑门里进了粪,竟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我真是知错了,我也没脸叫你顾念从前的夫妻情分,只求你念在我那没了的爹娘和珠儿钏儿的面上,饶了我这次,从今往后必定是要洗心革面好生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