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人一套文房四宝,都是适合初学者的东西,用得着。”苏夫人说着又看向了汪二娘和汪小妹,笑吟吟地说道,“你两个妹妹天真烂漫,待人接物又和明月的缜密细致不同,我也很喜欢。刚刚送了她们俩一人一套九连环,闲来也多个趣味。”
即便对于唯一一个不在意料中的汪道昆长子汪无竞,苏夫人也自有馈赠,却是不同于金宝和秋枫,乃是义乌那边民间编纂的一套名宦祠碑文拓本。这其中,在义乌县令任上颇有建树的汪道昆,自然也在这些碑文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夫人想得这么周到,汪孚林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谢了一声,心里这才对苏夫人的所谓厉害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这样雷厉风行的妻子,怪不得叶大炮会畏之如虎,抬不起头来。这要是换成苏夫人来当县太爷,绝对不会和叶大炮似的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束手束脚,当然,如若这位早早跟随来任上,那很可能就没他汪小秀才什么事了!
生平第一次,他竟是感觉到了一种生存危机。毕竟,别看他眼下算是汪道昆的代理人,可也很需要叶县尊谋主这么一重身份!
正事说完,苏夫人却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对了,你可曾婚配?”
历史上第三次,今天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汪孚林着实狼狈非常,而且要知道,这会儿周围可是杵着一大帮人,其中既有汪二娘汪小妹这两个妹妹,还有金宝这个养子,秋枫这个伴读!他正要把刚刚用来搪塞许二老爷的由头给搬出来,却不想苏夫人笑了笑,却是突然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了。
“我并不是别的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父母不在,倘若有心仪的人,可以直接告知我和老爷,这徽州一府六县,无论是谁,凭你的家世、才学、能力,都足以匹配,到时候我们出面替你说媒。哪怕是我家明月又或者小北,你若喜欢,也只管直说。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咣——当——
这一次,屋子里再次传来了响亮的瓷片碎裂声。汪孚林循声望去,只见汪二娘汪小妹虽瞪大眼睛,杯盏都好端端放在旁边茶几上;金宝和秋枫是晚辈和仆友,侍立在那儿,只顾目瞪口呆了;而失手砸了杯子的,却是整张脸都僵住的叶小胖。而苏夫人身后的小北虽说没再摔着什么锅碗瓢盆,但那张脸已经是犹如见了鬼似的。好半晌,叶小胖还没反应过来,小北却已经失声叫道:“夫人,您胡说八道什么!”
苏夫人却仿佛这声响和嚷嚷声不存在似的,含笑说道:“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想好才是,不要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便轻易为人所趁。当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正拿主意的,也是你爹娘。只是以你之前的心性手段,想来只要是心上人,总会说服双亲的。”
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方才终于整理好了刚刚仿佛被雷劈过的脑袋,索性大义凛然地说:“夫人关切,学生铭记在心。只是……功名事业未立,何以家为?”
天知道他对功名真的不太感兴趣,只是他真不想在这种顶着少年皮囊的时候,谈论终身大事,而且还是面对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苏夫人!
“好。”苏夫人丝毫不以为忤,欣然点了点头,“只要我家老爷还在任一日,我这话便始终有效。”
第一九二章 小额米券
既然大老远过来,苏夫人当然不会像气急败坏的许二老爷那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柯方两位先生以及李师爷戚良尚未回来,用了一餐简单的午饭后,她就先提溜了叶小胖,跟着汪孚林和汪无竞,去松园拜会。这一次,出来见客的并不是老姨奶奶何为,而是汪道昆的继室夫人吴氏。交谈之后,无论是对于苏夫人育有一女两子的福气,还是丢下幼子给婆婆,自己坐蓐完毕就立刻过来随夫上任的勇气,吴氏都又羡慕又钦佩,更是请了女儿真娘出来拜见。
而对于这么个腼腆的姑娘,苏夫人则是直接褪下了手中一只玉镯作为见面礼,最后复又回到了汪孚林那相比松园逼仄狭窄许多的宅子。这时候,李师爷等人都已经回来了,苏夫人一一与之相见,无论寒暄还是感谢,说出来的话绝不重样,汪孚林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
等到她听说汪孚林早起带着其他人和叶小胖去了西溪南吴氏果园,不禁笑着敲了敲儿子的头:“在宁波府的时候你就喜欢出门逛,现在还是这样!看来,是我今天来得不巧,让人家那里白准备了一番,这样吧,眼下还有些时间,送一张帖子过去,如若方便,我就去拜会一下,也该谢谢人家的招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