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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1094)

傍晚时分,街面上更是早早就没了行人,哪怕天色逐渐黑暗下来,仍旧时不时就有马蹄声从大街上传来。这是在广宁辽阳乃至于沈阳都很少见的一幕,故意晚上留在客栈大堂中打算打探消息的汪孚林却发现,在座的客人大多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此时此刻,沈有容便忍不住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大街上跑马,难不成是东边又有什么紧急军情?”

“屁的紧急军情。抚顺城里,谁说话都比不上徐千户。他那弟弟就爱在夜里跑马,别人就算再有怨气又能怎样?”

“这还是现在,想当初古勒寨那个王杲最最嚣张的时候,抚顺城里不到黄昏就宵禁了,可这位还是照样晚上出来跑马。只不过,那时候大家却都希望这位还出来跑马,因为他能有心情出来,就说明抚顺城至少还是平安无事。总算大帅厉害,王杲死了,抚顺也能有几天太平,抚顺马市也总算是重开了。”

“重开有个屁用,谁不知道女真人要来马市交易,需要的是朝廷当初发下去的那些敕书,而咱们要去马市互市,需要的是巡抚衙门的许可。总共就只有那么点数目,僧多粥少,哪里够分?后日就是马市的正日子,咱们要是连关城东门都出不去,就意味着进不了抚顺马市,这大老远的一趟就算是白来了!又要喂饱那些胃口越来越大的边将,真是晦气!”

“还不如去宽甸呢,那边虽说已经出了边墙,又是新造的堡,稍有不慎就兴许会遇到南关栋鄂部犯边,可富贵险中求,去的人也应该少。”

沈有容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四周围就七嘴八舌说了这许多,登时有些发愣。因为抚顺城中客栈有限,又正值马市前夕,所以他们这一行人把这家客栈剩下的所有五间屋子都给包圆了,总算是住下了,这会儿大堂里张张桌子坐满,他和沈懋学就与汪孚林挤在一块。他家境殷实,对于赚钱二字丝毫没有什么体会,听着这乱糟糟的声音,突然只听沈懋学对汪孚林问道:“世卿,听这说法,抚顺马市还不是人人能去的,这许可怎么办?”

沈懋学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旁边却有耳尖的人听到了,顿时冷笑道:“哟,这里还有新手来碰运气的啊?那可就别白费劲了,辽东看着遍地是黄金,开原、广宁、抚顺,包括东南面新开的宽甸,到处都是可供各种交易的马市,可要进去,那门槛可不是高一点点。首先得有军中的关系,否则你根本就别想立足,一路上也甭想太太平平把货给运进山海关,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一张许可!”

“是啊,一张许可就可以带六个人进抚顺马市,那可是价比千金甚至万金!可那只有巡抚衙门才能开得出来,张部院那是什么人,比李大帅还要强势,说一不二的角色,那门路根本就走不通。据说之前那些拿到许可的,不是在这儿雇了佃户屯种民田,就是捐纳了军资,拿到了义民的头衔。总而言之,大家都说了,李大帅那一关都比张部院那一关好过!”

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插了进来,无非是告诉自己这些人,就别痴心妄想去抚顺马市凑热闹了,汪孚林当然能够理解这些人想要少个竞争者的心理。他按住了有些急躁的沈有容,笑吟吟地问道:“既然这许可那么难得,各位又打算怎么去?”

此话一出,四周围却没有答话的声音,显然众人对这个问题都讳莫如深。可就在这时候,角落里却传来了一个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这……这有什么难的!走……走通抚顺关守将的路子,从关城东……东门进抚顺马市交易,把所得分……分润出去三成,那就行了!”

“耿老三,你对外人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嘿,我不胡说怎么着?最初是两,两成,后来是两成半,现在……是三成,回头什么……什么时候变成四成,五成也说不准!”

角落里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一仰脖子灌了几口酒,随即才醉眼朦胧扫了众人一眼:“叫别人别去抚顺关,你们怎么非得去?”

眼看着此人就这么东倒西歪回房去了,大堂里的其他人仿佛也没了谈兴,须臾就三三两两各自散去。正当汪孚林也准备起身回房的时候,突然只听见身边有人开口说道:“抚顺马市那地方你们要是没去过,回头小心些。辽东这地方没有王法,只有军法,张部院上任这几年才好些,可依旧是咱们大明少有的文官得让着点武将的地方!要是出不去关城东门,你们就尽早回去,在这种地方逞强是要出人命的。”

“多谢这位兄台好意。”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汪孚林立刻笑着拱手道谢,见对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就顺势指着身旁一个空位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打南方来的,与其说是一门心思想要发财,还不如说是代家里人来探探路子。刚刚那些人对我们冷嘲热讽,兄台却不吝提醒,能不能再对我们说说,抚顺马市那边究竟怎么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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