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个锦衣校尉看守在书房中的赵钦枯耗了两个时辰,想尽无数办法,最后用了古今中外屡试不爽的一招,打碎一个瓷杯用自尽相逼,这才终于见到了主事者。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陈禄,他就立时咆哮了起来。
“陈禄,你这是公报私仇,老夫要……老夫要弹劾你!”
“悉听尊便,横竖赵大人你也弹劾我很多回了!”倏忽间攻守强弱完全逆转,赵钦的张牙舞爪在赵钦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眼神中便流露出了几许嘲笑,“只不过,口口声声以忠臣自居的赵大人却是做下逼死无辜人命私占民田水利等等丑事,你还有什么脸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你最应该弹劾的是你自己这个丧尽天良之辈!”
陈禄平素说话从不高声,这会儿突然一声暴喝,把一旁懒懒散散的李逸风也吓了一大跳。见赵钦吃陈禄这一喝,竟是噔噔噔连退三步,满脸苍白地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他不禁笑出了声来。见赵钦回过神来突然看着自己,他这才轻咳了一声。
“赵大人少安毋躁,陈大人是我找来帮忙的,至于我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你要是有什么疑问有什么不满,尽管对我家大人哭诉好了。我家大人断事公允,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此时此刻,赵钦也顾不上对方竟用上了哭诉二字,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家大人是谁?竟然用这等卑劣无耻的手段构陷于我,他就不怕犯了众怒?”
“众怒?”
赵钦就只见李逸风倏然转身,下一刻眼前一花,他只觉得喉头一紧,竟是被人抓着衣领从椅子上就这么提了起来。一大把年纪的他见面前那张始终和善微笑的脸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视线更是阴恻恻的,他不禁竭力挣扎了两下,老半晌才等到对方松手。
“卑劣无耻这四个字,你自己领受就好,至于我家大人,就连当朝元辅西崖先生,也是向来赞他公平,你怎么叫嚣也甭想抹黑了他。就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工科给事中,居然惊动了奉敕提督官校巡捕的都指挥同知叶广叶大人亲自下来督办,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叶……叶广!”
赵钦毕竟熟知朝廷人事,这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又怎会不知,此时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惊得木了。偏生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然大哗。
“二公子,二公子就要不行了,求求你们去请个大夫!”
这时分,徐勋正好跟着叶广进了院子,见那显然是赵府家奴的汉子被两个锦衣校尉死死架着,只在那声音嘶哑地叫嚷着,说是赵二公子脸色青紫下体流血不止,眼看就快不行了,恳求能去请个大夫,他在怔了片刻之后,就见叶广看了过来。
“徐勋,你说本司是该准了他,还是不准?”
“自然是准了。”尽管徐勋并不知道自家瑞生踹了那要命的一脚,也巴不得那个胡作非为的赵二公子死了算数,但此时却笑容可掬地说,“准了他的请求,别人一定会觉得叶大人办事公允秋毫无犯,就连犯官家属亦是得以周全。所以不但应该去请大夫,而且应该多请几个大夫,让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赵二公子是迎亲的时候被当时愤怒的百姓们打得奄奄一息的,是叶大人心怀体恤,这才哪怕是在查问赵家之际破例允准的,如此官场民间全没话说。”
“好你个小子!”
叶广本以为徐勋不是要趁机报了私仇,就是故意做大义凛然状说什么公是公,私是私,请他答应请大夫替赵二公子治伤,岂料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觉得深对脾胃。当即他便扭头看着身后一个亲随喝道:“听见没有,就按照这话去办,请上十个八个大夫,就直接上句容县城去请,免得人背地里说什么锦衣卫耽误时间!快!”
那亲随何等机灵人物,哪里会听不明白这话的言下之意,当下连声答应,一溜烟就转身去了。这时候,正门口得了讯息的李逸风和陈禄已经都迎了出来。李逸风却不认识徐勋,上前参礼之后就少不得上上下下把徐勋看了个够,继而才问道:“大人,您又慧眼识珠挑中谁了?这么一丁点年纪,回京之后咱北镇抚司报上去时,兵部那儿能通融?”
“我是想,还许了他一个总旗,可惜早被傅公公先下手为强了!”
这一番对答迎上前行礼的陈禄听得清清楚楚,一时惊诧地瞅了徐勋一眼。要知道,锦衣亲军从大汉将军到下头的锦衣校尉,林林总总超过万人,其中像他这种世袭军职的不在少数,但多半只是拿一份俸禄不管事,他下头能有那十几个心腹供驱使,还是托了陈祖生当年守备南京的福。然而,叶广掌管的北镇抚司却不一样,那里头就是区区一个校尉,外头锦衣卫一个千户都得恭恭敬敬奉承。如今没有圣旨,北镇抚司就连锦衣卫都指挥使王铭都插不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