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哀鸿遍野的同时,却还有人强自撑着爬了起来,满脸怨毒地叫嚷道:“你们锦衣卫好大的胆子,汪公公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勋闻言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李逸风问道:“这位汪公公是何方神圣?”
“就是卑职之前禀告过的,提督东厂丘公公的干孙子。”
“哦。”徐勋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眼下这位汪公公人呢?”
刚刚那叫嚣的矮胖汉子却没发现里头的丝竹管弦和戏子们练嗓子的声音已经都停下了,完全没品出这番动静代表着什么,仍是在那大声嚷嚷道:“你们有胆就在这儿等着,汪公公一会儿就来了……”
这宣泄听着是威风了,然而,屏门处的汪平却恨得牙痒痒的。刚刚他闻听消息气急败坏地赶了出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蓄养的那些打算送去东厂的手下全都被人揍得满地找牙,而更让他心中惊惧的是,李逸风陪着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一个他完全惹不起,甚至自己的干爷爷都不知道能否扛得住的人物!然而此时此刻,麻烦已经登门,他想想躲起来或者是跳墙逃出去求救的可能性,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哦,看来管事的人终于来了。”徐勋见屏门处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高瘦中年人快步奔了出来,顿时转头看了过去。而这时,李逸风也适时解释道:“这便是汪公公。”
“原来是汪公公。”徐勋微微一笑,却连下巴都没抬一下,“我在隔壁叶大人府上听到这边的动静,本是想来登门拜访一下,谁知道贵属似乎很不欢迎,直接给我吃了一个闭门羹。我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所以一怒之下便给了他们些教训,想来汪公公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敢和您介意?
然而,汪平正这么暗自叫苦的时候,偏生旁边又传来了一个找死的声音:“汪公公,就是这家伙打伤了咱们五六十个兄弟……”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汉子就只看到一只脚从天而降,竟是没头没脑地在他脸上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就在他被踹晕过去之前的一刹那,他总算是听到了自家主子暴怒的骂声,终于一惊之下脑袋一歪很干脆地昏厥了过去。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竟然敢对平北伯不敬,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一通发泄似的痛踹之后,汪平终于有些镇定了下来。他收回脚理了理衣裳,随即恭恭敬敬地来到徐勋面前跪下,这才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小的参见平北伯!还请平北伯恕罪,都是下头人不懂规矩,这才冲撞了钧驾……”
然而,徐勋却没精神听他卯足精神解释什么,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道:“你这宅子是怎么回事?东厂是缉事厂,什么时候改行开戏园子了?还有,分明知道隔壁就是掌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大人的住处,如今人还正在养病,你们就竟敢成天在旁边吹拉弹唱,这是咒叶大人早死是不是?还是说,你是藐视朝廷命官?”
品级不低的太监睨视朝廷命官,这是大明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的事,等闲根本不会得到论处,可这得看是谁!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顶当头扣下来的大帽子的,汪平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肝乱颤,慌忙连磕了几个头道:“平北伯恕罪,小的真不敢,小的只是一切听丘公公的……”
“哦?”徐勋环视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刚刚或哀嚎或咒骂的人已经全都闭上了嘴。显然,汪平道出了他的身份,这些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家伙就全都畏缩了。收回目光之后,他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既如此,我少不得带上你去和丘公公对质了。”
轻描淡写说出这么一句话后,他便沉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上,去鼓楼下大街西边的沙家胡同,我倒是要找刘公公评评理!”
见左右亲兵立时快步上前将汪平捆成了粽子似的,还为了以防其开口求饶或是嚷嚷,妥帖地在其嘴里塞了一团麻胡桃,他又勾了勾手指示意李逸风上来,指着那一地人淡淡地说道:“这些人你联同西城兵马司,或者是大兴县衙,把上上下下的户籍或者路条给我查一遍。若是没有这些的,全都给我比照流民处置!”
知道徐勋今天如此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全都是给叶广撑腰,给锦衣卫撑腰,李逸风自然喜闻乐见高兴得不得了,连声答应之后就躬身送了徐勋离去。倒是他旁边一个亲随瞧着有些不安,等徐勋一走便上前低声说道:“大人,平北伯虽说位高权重,可为了咱们的事这样得罪丘公公,会不会有什么……”
“有什么麻烦?”李逸风斜睨了一眼那亲随,随即好笑地嘿了一声,“平北伯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不用咱们越俎代庖替他操心。与其担心这个,还是去叶大人那儿先知会一声!”想当初他去金陵的时候,那会儿他管着北镇抚司,平北伯还是一介草民,却能覆雨翻云搅动出来那么一桩大案子,更何况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还不能对付一个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