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别说白瑛愣在了当场,之前被徐勋从那边赶了回来,才换了一身便服的那柴巡检也是呆若木鸡。下一刻,柴巡检便立时气急败坏地喝道:“还愣在那儿干嘛,快,快给我过去打探打探!”
而当这有刺客三个字一路传到今日亲自带队的神英耳中时,他一惊之下只觉得后背心汗津津的。想当初徐勋遇刺的时候,小皇帝震怒得无以复加,厂卫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挂落承受了多少压力,这还是徐勋最终并无大碍,否则他简直难以想象小皇帝的怒火。因而,当他十万火急地赶到跟前,却发现路途被树木乱石所阻,他那股气急败坏就甭提了。
于是,他根本就没工夫去听那柴巡检诚惶诚恐的禀报,几乎是立时吩咐麾下人等下马翻越过去,自己也顾不得一大把年纪,提起下摆便要跟上去。这时候,旁边这一趟跟出来的马桥慌忙伸手死死拦着。
“泾阳伯,这天都要黑了,让他们过去看看就行了,您可千万别逞强!再说了,那边厢现在喊杀声已经低下来了,就算真的是刺客,也肯定不是束手就擒就是格杀当场,否则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尽管马桥劝得句句在理,但神英仍是不放心。他毕竟是从刘瑾那儿改换门户跟了徐勋,这爵位也是先头那一仗得来的,要真的徐勋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趟特意带兵出来相迎白费不说,从前无数努力工夫都付诸东流。然而,就当他使劲甩开马桥的时候,那边厢就传来了一个他异常熟悉的叫喊声。
“可是泾阳伯?刺客已经就地格杀,我平安无事,还请你让下头军士尽快清出一条路来。还有,这段路不好走,你不用忙着过来,你预备好马匹给我换乘,我这就带人过去!”
神英听到徐勋说自己平安无事,一时松了一口大气,答应一声后也就不再坚持。一刻钟之后,当他看见徐勋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翻过近在眼前的那一棵大树,他立时疾步走上前去,上上下下端详一番后,确认人果然是完完整整的,他这才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之前急出一头汗的脑袋。
“幸好赶上了……我一大早才得了皇上急令,点了八百精锐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神英见徐勋眉头一挑,他便低声说道,“西厂得到消息,说是有人要行刺于你,皇上本来昨晚上就要派人来和你会合,还是谷公公死活劝住,否则我昨晚上就应该出发了。”
想到刚刚那个贸贸然举刀从商旅之中钻出来的黑衣刺客,徐勋与其说是觉得惊悸,不如说是觉得好笑。可当那个人被乱刀格杀,临死之前却恶狠狠地说刘公公不会放过你的,他那感受就大不相同了。尽管他绝不相信刘瑾会派出这种如同笑话的刺客来,而且刚刚也已经传令一概封口,但此时此刻听神英这番话,他仍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回京之后的那一场较量,恐怕不比在陕西面对内忧外患好到哪儿去!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完)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537章 归来
戌初一刻开始夜禁,然而,关闭城门的时辰却远远比戌初一刻更早。白天从城外眺望只觉得巍峨的京城,入夜之后从黑夜里看去,就更像是一个矗立在平原上的庞然大物。四面城墙上,透过在那些城楼上高挂的灯笼,以及每隔几个箭垛上插着的火把,隐约可见来回走动的巡逻人影。间或有人会从垛口上往下张望,瓮城门上方的城墙和箭楼上亦是黑影憧憧。
因而,当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阜成门西边渐次传来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军士们立时一层层报了上去,这一夜当中在城楼中当值的千户李梓立时带着几个亲兵来到了阜成门瓮城门上的城墙。还不等他喊话,下头就有人高声喝道:“泾阳伯护持钦差平北伯回京,快放吊篮!”
李梓先是一怔,随即立时吓了一跳,然而,这守御阜成门的职司异常要紧,他略一思忖就吩咐随行的副千户坐在吊篮里头下去。等到下头传来了确认的信息,他才朝下属打了个手势,待到下头第一拨两个人登上城墙,他借着火把的光辉一看,见是一老一少,年老的那个显然已经七十开外,年轻的那个则是仿佛不到二十,站在那儿对比强烈得让他心中直犯嘀咕。
老的那个他认识,是神英无疑,年轻的那个他倒是没见过,可既然和神英一块上来,定然是那位天子面前最受宠信的平北伯无疑。
“卑职参见平北伯,泾阳伯。”
“嗯。”
徐勋点了点头,随即含笑说道:“你倒是谨慎,还打发了人下去查探,不错。”
这一句不错听着平淡,但李梓仍是喜笑颜开。等到城下大约一二十名从人都一一上了城楼,其余则是将空着的坐骑牵走回了西山营地,徐勋环视了一眼那几个转动轮盘把吊篮一回回拉上来的军士,使了个眼色给曹谦:“路上遇到了一些波折,所以不得不连夜进城,有劳诸位辛苦了。今夜各位当值,明日午间我请诸位在西四牌楼福庆楼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