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泪,骆从信与韩仰玉将杨夫人的尸体就地掩埋,并细心地从附近移来几株花草种在坟旁,以为标记。
小孩在旁呆呆坐着,似乎不知道自己母亲已死,只用空洞的眼神张望四周。
“算算卫叔叔到韩府的时间,这孩子起码该有十岁,怎么连话都不会说?”韩仰玉忧心道。
“会不会是吓傻了,少爷?”骆从信猜测。
“有可能。”
塞了干粮给小孩后,两人走开一段距离私语,对于孩子异常的状态感到忧心。
若他真的目睹了母亲受凌辱、遭杀害的一幕,也难怪他会变成这个模样。
“我们快上路吧!等进了大城,找好一点的大夫帮他看看。”韩仰玉说出最后决定。
于是,一个牵着失明的未婚妻,一个抱着神智不清的幼童,继续踏上回乡的路。
第八章
终于风尘仆仆赶到长沙,黄家热烈欢迎李婉英一行人。
黄家两老看到外孙女历劫归来,心疼都来不及,这几天山珍海味的往她肚子里塞,知道她眼睛受了伤,连忙叫大夫来看,成山的药材往家里堆。
李婉英不愧是天之骄女,过了艰苦的一关后,又站口高处,做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
将李婉英交给黄家之后,韩仰玉肩上一轻,认为自己责任已了。
不管是爱情或恩情,此刻他都想做个了断。
“婉英,你在睡吗?”
李婉英本来躺在软榻,听到呼唤,连忙摸索着爬起来,展开笑颜。
“仰玉,你来看我?”李婉英拉住韩仰玉的袖子。
“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李婉英没料到是这句话,张大了嘴巴。
“记得我说过吗?我有一个卫叔叔在南方,我想去探望他,如果可能的话,就定居下来,跟着他学做买卖。”
“仰玉,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李婉英小手抓住韩仰玉的手腕,扑在他怀中。
她白净细致的脸蛋布满泪滴,眼里遍布着血丝,凄惨万状。
一如年幼撒娇般,她紧紧搂着韩仰玉的腰不放。
“婉英,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而且,我们韩家家道中落已久,现在的我……真的配不上你。所以……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仰玉哥哥、仰玉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像是要唤起过去五、六年来的情谊似的,李婉英柔声的、一声声唤着幼时的称呼。
“婉英,真的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别这么说,仰玉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婉英,你还有外公外婆、表兄弟们,这里是你的家,你可以安心待下来,他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个好归宿。”
“仰玉哥哥,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你说过!”李婉英又哭,手里捏着的手绢已经不成形。如果再用力些,只怕会散成碎屑,跟着她粉碎的心一并灰飞烟灭。
她痛苦、不放弃希望地说:“你以前好疼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要什么你都买给我。你瞧……”
李婉英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锁片,是她贴身放的。
“这是我十五岁生日时你送我的。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仰玉哥哥,你都忘记了吗?”
韩仰玉动摇着。
没错,那些话他都说过,在那段年少时光,他伴随着如花初开、娇美绝艳的李婉英度过每个晨昏,他诉说每一句甜言蜜语,看到她稚幼的脸因这些言语而绽放光采是当时他最快乐的事。
“婉英……那些话我都说过,但,现在不比当年了。”
“什么门当户对我根本不在乎!”以为韩仰玉指的是韩家被抄家一事,李婉英连忙说道。
知道自己必须狠心一些,将这段感情一了百了,韩仰玉挣扎了下,终于诚实以对:“我指的是我的感情……我不爱你。从很久以前,就不爱了。”
“谁说你不爱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李婉英不肯相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韩仰玉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说出口的现在,才醒悟过来,是在从信离开的那天,他对婉英的爱就消失了。
虽然表面上他隐藏起失去挚友的哀痛,对这个未婚妻依然呵护备至,但他心底深处却埋怨着她的自私。
他并没有自己所想像的宽宏大量,他从来不曾真正原谅过李婉英。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是假装着,假装自己是一个不记旧怨、有情有义的君子。
现在,他没有必要再假装下去了,他最爱的人已经回到身边,他宁可当个真小人,也不愿错过这次相守的机会。
“对不起,婉英,我明天就会向黄家退婚,等你眼睛一好,我就启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