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逃难,不比以前,你不吃不喝,又要生病了。”
委婉相劝也没有用,李婉英听仰玉这么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就是喝不下去嘛!”
“婉英,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韩仰玉温声的说,却没有让李婉英释怀。
她跺脚,踢起一片沙尘。“我知道你嫌我拖累你,瞎子一个,又没钱没财,你守着我干嘛!我现在只是一个废物,死了算了!”
“婉英,你多心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本就该守着你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我们根本还没有成亲,你……”李婉英念着诗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路上,李婉英喜怒无常,常常半夜啼哭到天明,仰玉脾气好,也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维系两人之间的到底是什么呢?
韩仰玉时常思索,自两年前从信离去之后,他对李婉英的感觉就变了。
从信离开后,他就有被这世上所有人遗弃的感觉,好一段时间,他沉浸在悲伤当中,日夜勤奋苦读,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因祸得福,他换得满洛阳皆知的文名。
本来捧在手掌心里宠爱的李婉英,亲昵的感觉一去不回,剩下的就只是相敬如宾的和谐。自己的心扉对她上了锁,也没有再度为她敞开的欲望,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曾有过的美好回忆。
但他无法就此舍下她,婉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但自己何尝不是?
李婉英现在只能依赖他,所以在困厄当中,韩仰玉也不能比她先丧气、比她先倒下来。
“婉英,我往上找找,说不定上游的水比较清,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我……好……”好不容易停住抽泣,李婉英点点头,任由韩仰玉将自己放置在一片树荫之下。
“你在这里等,别乱走动,我马上回来。”
韩仰玉沿着溪往上游走去,途中几度别下腰尝尝溪水的味道。
正如婉英所说,水是腥的。
这个国家正到处染着血,所以连水都染上了腥膻之气。
这个润八月,天气湿热得吓人,走没几步就是一脸一头的汗,汗水从眉毛上滴下来,流进眼睛里,让眼睛又痒又涩。
热气蒸得地面散出雾气,让前面的路看起来模糊迷离,如一片似幻似真的海市蜃楼。
溪的对岸则全然相反,是一片零零落落的森林,看来清幽安静。
仰玉图着对岸清凉,想借对岸树木遮阳。小溪不广也不深,所以他踏着水过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一声马鸣与达达的啼声。
一匹高大俊挺的马在森林当中穿梭,本来只是模糊的身影,声音越发清晰,然后一人一马从树林当中窜了出来。
“啊!”仰玉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那马上的男子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马匹就停在河岸旁,马匹低头喝水,而马上的人儿往他的方向望来。
“从……从信!从信!”
那人也是一脸不敢相信,心一急、跌跌撞撞从马上翻下来,涉水奔到仰玉身前。
“少爷……你是少爷?你真的是少爷!?”
“从信,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本来想去睢阳找你,可是中途接到通知,李家强盗洗劫……”
“少爷,我从洛阳找到这里,刚刚听庙里面的人说有一对姓韩的夫妇是从洛阳来的,三天前搬到镇外,所以我朝这个方向找……”
“那里很可怕对不对?看你成这样……没东西吃吗?”
“少爷,幸好你没事!我听到李家的人都死了的时候,真不想活了……你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强盗没杀你?你现在要上哪去?”
两人互搭着肩,抢着说话,谁都没有在听对方说什么,只是一古脑儿的把自己的感情倾泄到对方身上。
突然间,想讲的都讲完了,两人各自用爱怜溢的眼光凝视对方。
“过来!”仰玉伸出手拥抱从信,他强势的态度让从信想起小时候,但这些年来,骆从信的身长已经高出韩仰玉半个头,再也无法跟幼时一样窝在少爷胸前,只能堪堪靠在肩上。
“少爷,我……我好想你。”
糟糕,都一个大男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撒娇!
他想忍住眼泪,可是一点办法都没,忍不住的泪水洒在韩仰玉肩上。
一滴滴,尽是欢喜的泪水。
“少爷,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韩仰玉没说话,他用力地抱住骆从信,紧紧的,即使骆从信疼痛他也不管。
他再也不想放手,放从信离开一次就够他后悔终身。
凝视着从信含着泪光的眼,韩仰玉忽然动情,毫不犹豫地倾身吻住他。